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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无声,举望无边,轻拂石灯,又斜垂飘落。
在灰蒙的灯光下,它如春雨般温柔,又犹如母亲的关切片片暖热着心田。
或许,温度来源于微弱的光,但,单是光却又绝感受不到温度。
窗中影已静立了许久,久得让人发狂,久得使人烦躁。
影是孙成,隔窗独饮,又痛恨着眼前的一切温度。
他缓闭双眸,屏蔽着窗外的雪与窗内的烛光,渴求着天上雪能冰封自己的心脏。因为他实在太需要清醒,也太需要冷静。
怎奈,烛火更暖于窗外的光,光下的雪又更比窗内的烛火撩人。
撩人心弦的温度,使得他灵魂撕裂,头昏脑涨,整个人欲要自爆。
他已不止一次想要冲出屋外,到最漆黑的墙角处躺下,使得寒雪覆满全身,使得身体贴触着地面。
他需要思考的事情有很多,他需要防范的事情也绝不少,每一件都需要极其镇定的大脑,亦需要极其敏锐的感知力。
但,比起镇定,他更需要自若。
只有自若,才能掩盖他内心的恐惧;也只有自若,才能伪装下他的脆弱。
当然,他的这些伪装都是要演给一人看的,而,这一人却迟迟未有出现。
小径冰寒且静幽,通往着县衙的后门,孙成也居住在县衙的后院。
他缓饮杯中酒,歪脖斜望,眸光渐痴,嘴角也在这时扬起了一抹笑意。
笑意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哀伤,沉陷哀伤的他似又能听到雪花触地的声音。
这声音绝不美好,从稀碎变得紧凑,又从紧凑变成了有节奏的锣鼓声。
他再次闭眸之刻,脸部已显狰狞,他左右扭动着身子,体内似有一头猛兽要窜出,猛兽欲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他几番挣扎,几番内耗,终怒目而睁,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还是他,他是孙成,孙成亦是他。
不过,眼前那湿漉且覆着浅浅雪层的小径上已印下了一排脚印,脚印在微光的闪动下显得格外亲切,又格外的可爱。
尽管,留下这排脚印的是一个极其粗鲁的男人,他也为之振奋。
脚印是方员外留下的,方员外也已步入房中开始急促地饮着桌上酒。
直到他即将饮下第四杯酒时,孙成才转头看向他。
“你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晚些,我甚至都觉得你今晚大概是不会来了。”
“我也不想来得太晚,但,比起一心想要得到的女人,我更惜命。”
“你如此饮酒,就不怕醉吗?”
“不怕,因为我已有醉的理由。”
“如此说来,今晚你我都可以迷醉一场了?”
“是的。不止可以烂醉如泥,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洞房花烛。”
“可,我一点都看不出你想要快点洞房花烛的样子...”
“身为男人,没有不猴急的。”方员外轻声回应,也轻轻地放下了手中酒杯,酒杯中的酒并未饮尽,也代表着在洞房花烛前还有更紧迫的事要做,“只是,今晚你真正要等的人并不是我...”
孙成眸光赫然发亮,散步疾走来到桌前,双掌按在桌上之刻,身体也不禁微颤了起来,“今晚,云澜城中的那位大人物也要来?”
方员外眯眼凝视了孙成片刻,随之发出阵阵畅笑,“孙兄与方某相交不就是想见一见云澜城中的那位郭四爷嘛。孙兄虽从未明讲,方某却也自知自己的价值所在。今日,方某在得知孙兄捕获外来的那几位女子后,就立即去见了郭四爷...”
孙成骤然抓住方员外的臂膀,抢言道:“郭四爷怎么说?可愿与我共襄大计?”
方员外轻轻拍了拍孙成的手背,缓慢说道:“郭四爷在最开始时,是如何都不肯信任孙兄...但,现在已对孙兄你有了十足的信任。”
孙成闻言,顿时收臂缩身,眸光散乱间,似又陷入了迷惘。
方员外,接着笑道:“没错。我暗中已向郭四爷多次推荐过孙兄,本想着能早早迎来长寄镇与云澜城的合作,却不料郭四爷直到今日才愿完全接纳孙兄...”
孙成顿身呆眸,迟疑道:“也就是说...今日我所抓获的女子中确有一人是镇北王妃?不然,郭四爷又怎会信任我?”
他突得紧眸,又震身道:“郭四爷定是知晓我已无回头路,才愿与我合作的,对与不对?”
方员外大笑,随之捏起酒杯将杯中余酒全倾入口中,“对,也不对。”
孙成俯身凑上方员外,小心翼翼道:“此话怎讲?”
方员外,淡淡一笑,“此刻,确有一队人马正朝长寄镇赶来,但,领头的却不是镇北王齐麟,反倒是镇北军副将冯吉。”
孙成一屁股瘫软在凳子上,吞吞吐吐地喃道:“镇北军...冯吉...此事怎会和镇北军扯上关系了...”
方员外,讥笑摇头道:“这并不奇怪。因为晚娘的确到了天瑙城,也的确见到了镇边守将沈天挐。”
“沈天挐派遣镇北军副将来助晚娘救夫,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你所抓获的那几名女子中却没有镇北王妃沈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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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惊身道:“没有镇北王妃...那乌骓马和‘凌霄铁枪’又作何解释?我父乃老镇北王旧部,又怎会认错‘凌霄铁枪’呢?况且,今日所获女子中也的确有一人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镇北王妃沈安若呀...”
方员外再一次肯定道:“郭四爷已查明,镇北王携王妃沈安若已于几日前亲率一万大军赶回了景都。想来,应是当今圣上急于召见,镇北王才命一万大军开道,不想延误丝毫路程吧。”
孙成若有所思道:“也对。当今圣上又怎会允许齐麟久留北疆呢...一旦齐麟在北疆站稳脚跟,必会对朝廷造成巨大威胁。”
“只是...”他又在低眸间陷入沉思,“只是乌骓马...”
“必是有人想借沈安若之名来威慑一下你。”方员外没等孙成将话说完,便急不可耐道:“你啊,还真是胆小如鼠。郭四爷已猜到你今日所获女子中应有一位是镇北军副将冯吉的妻子,镇北王妃将乌骓马和‘凌霄铁枪’赠出想助冯吉之妻一臂之力也是有可能的。”
“为保万无一失,郭四爷也决定今晚到此,亲自瞧一瞧那传说中的乌骓马和‘凌霄铁枪’到底是真是假。”
孙成,恍惚道:“这就是郭四爷今晚会来的原因...”
方员外微微摇头道:“郭四爷能来也不全是为了辨一辨真伪...孙兄,你可曾想过,假如乌骓马和‘凌霄铁枪’是真,那我等岂不可以随便找一女子扮做镇北王妃?”
孙成迟迟移眸,突得高昂道:“假扮镇北王妃...方兄,若我们真能借助乌骓马和‘凌霄铁枪’造出一个镇北王妃来,那整个北疆...甚至是沈天挐的天瑙城,岂不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方员外万般回味地点着头,“届时,郭四爷占领整个北疆后,就算再不济也能在北疆称帝。你我可都是开国功勋了!”
孙成缓缓站起,阴笑不断,“对,对对对。真到那时,别说整个北疆了,就连大襄也会成为我们的!”
“我孙成蜗居长寄多年,空有满腔抱负,却只得在此自哀自怨。我是真没想到,我孙成还能有拜相封侯的一天!”
他赫然朝天而拜,“老天爷,你一定是在垂怜孙成,对吗?你也想让我孙家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对吗?!”
方员外起身拎酒,酒壶挂于指间,迎面倾下。
一顿痛饮后,他又道:“孙兄呀,不是方某说你,你这格局可真不行啊...要不然怎会说人家郭四爷是大人物呢,人家压根就和我等想的东西是不一样的!直至今日,你还只想什么封侯拜相,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待到郭四爷称帝,你我可绝不止封侯拜相,那必须得是王!还是那一等王!”
孙成对天连吼,已然兴奋到了极点,“对!一等王!且还是一等郡王!”
“走!方兄!你我洞房花烛去!”
方员外观孙成狂妄后,似也忘乎所以,索性撸袖不管不顾道:“人生喜事,不过就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想你我现下岂不正按这个节奏走嘛,我先和晚娘洞房花烛,随后就是裂土封王,一世逍遥呀!”
“呵呵呵~”
-
夜,深沉而辽远,隐匿了光芒,却在悄然间露出了月的轮廓。
雪,依旧纷扬,轻盈旋动,却也迟缓了飘落的速度。
当,屋檐之上铺满皎洁,月光也勾勒出了一位女子的婀娜。
她不在别处,就在屋檐之上,其影与檐影倒悬,身体弧线像极了弯弯的月,又比月还要妖娆妩媚。
她正缓缓地下压着身躯,每一寸肌肤都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突然,她对月长吼,撕碎了夜的寂静,更震散了所有雪花。
雪已不再降下,数条银白色的长影却跃墙而入,在县衙后院来回窜动。
没过一会儿,方员外与孙成就先后发出惊悚之声,被捆绑上四肢的沈安若也在这一刻撞门而出。
她就仿佛是一条巨蟒,又绝没有巨蟒的行速;她在奋力蠕动,纵使双眸红润,也已将下唇咬出了血,侧身在地的她依旧显得万分无力。
她已不得不望向屋檐之上的妖?,妖?却对她还之冷漠。
此刻,妖?已不再是妖?,而是一头月下银狼,其眼神锐利如星,好似觉醒了灵魂最深处的力量。
——狼王又怎会向凡人屈服,即便是镇北王妃沈安若也无法得到狼王的厚爱。
——强弱已分,容不得一丝解释,亦不会有丝毫同情。
——狼王崇尚力量,银月下的狼王更被附上了某种灵性。失去力量的沈安若已然一文不值,犹如蝼蚁。
但,蝼蚁也有尊严和傲骨,她妖?可以看不起沈安若,沈安若却绝不能放弃自己。
——这不是在怄气,而是,压根就没有放弃自己的权利。
沈安若已泪流如注,无声且煎熬着,她还在一点一点地向前蠕动着...
——晚娘是随她回的长寄镇,如若晚娘今晚失去了贞洁,她沈安若又要如何自处...什么镇北王妃,什么三十八万镇北军主帅,如果连一个女子都护不住,再多的权势和荣耀也都会成为耻辱!且还是莫大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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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渐起,没人知道雪停后怎又起风。本以为雪花飘落之时会使人心烦意乱,谁曾想雪停后的寒风,才更催人凌乱。
就在这时,一座六角亭上有人缓扬起了手臂,妖?与狼群见之,似得到了某种指令,瞬间遁去。
月华同五大女将拿下前院衙役,又遥望一眼亭上之人后,也立身在了原地。
——能震慑住月华和五大女将的,也唯有齐麟也。
可,齐麟却放任沈安若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蠕动,冷眼旁观。
他很清楚沈安若面前的那条路有多长,沈安若也很清楚自己若要到达晚娘所在的房前有多艰难。
然,倔强的沈安若却绝不希望齐麟搀扶起自己;犹如王者的齐麟也不会撕毁沈安若最后的尊严。
就这样,一个人持续缓移,一个人泪眸凝望。
此情此景,是对心软之人的折磨,不仅刺痛着灵魂,还撕裂着心田。
恰巧,她们两人都又属于内心敏感且心思细腻的人,她们谁都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点滴可怜!
直到孙成手持‘凌霄铁枪’从房中跃出,已成泪人且全身颤抖的齐麟才纵身而下,踏孙成于房前木栏之旁。
眸光涣散的齐麟,动作迟缓,犹如一个痴傻之人。
他在微微张口间再一次凝向沈安若,他想亲眼看着自己的王妃去到心之所向的地方,却也不忘挑起地上的‘凌霄铁枪’,次次猛戳着孙成的身体。
沈安若闻孙成惨叫,顿身埋头,嚎啕大哭。
齐麟每刺一下,她就会抖动一下身子,她实在不愿看到齐麟如此杀人,更不想齐麟为她而这般杀人。
她还清晰地记得,齐麟第一次这般杀人时,是在他们刚成婚不久返回景都的路上。
那次,齐麟之所以会将前来阻路的一杀手刺得血肉模糊,全为恐吓其余杀手,使得其余杀手不敢再靠近。
其余杀手见其同伴死相,自也不敢再冒犯齐麟分毫。因为,死只是一种形态,不放过已死之人的尸身才是噩梦的开始。
与那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齐麟虽也不会放过孙成的尸身,却是在为沈安若的过失而杀人。
所以,齐麟每刺一下,沈安若就会多上一分懊悔,亦会多上几分自责。
——她实在不愿看到齐麟再展露出恶魔嘴脸,且还是因她自己所致。
良久过后,铁枪的刺入声已明显减弱,沈安若能想象得到孙成的尸身定已成了一摊肉泥。
但,齐麟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哪怕枪头刺下去直接接触的是地面,他也要继续刺着。
若不是孙焕从另一房中爬出,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他断然不会罢休。
“别刺了,本官求你别刺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本官什么都依你,求求你,别刺了...”
孙焕的苦苦哀求,并未换来齐麟一刻回眸。
他声如阎王,冷酷且嘶哑,“孙焕,十七岁入镇北军,因杀敌勇猛在二十一岁时被封为队将,后在镇北军中一直做训练官,威望极高,颇受信赖。”
“本王曾看过父王留下的简册,可以说你在离开镇北军前,真的是一位无可挑剔的英雄。”
孙焕,颤道:“难道...难道你是...世子齐麟?”
齐麟,道:“如今,我已世袭下了父王的爵位,是这北疆的镇北王。”
他缓缓俯身,眸光仍瞥向着沈安若,又沉声道:“孙焕,按道理来说,本王应该礼待于你,就算为你养老送终也不为过,但,你的长子孙成却想染指本王的王妃,这就不可宽恕了。”
孙焕抖身哽咽道:“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啊!成儿的确不识哪位是镇北王妃啊!”
齐麟,缓慢回道:“孙成倒还没动安若的本事,本王又怎会允许自己的王妃受辱呢?”
他逐渐放低声音,接着说:“本王完全可以杜绝这一切,但,本王却又想让安若从中得到教训,可以成长为真正的镇北王妃。”
“孙焕啊,你儿孙成其实做的不错。本王也打心底感激他,所以,本王不介意用‘凌霄铁枪’亲手了结了他。不过...你们父子俩似乎并不走运,安若偏偏在这时有了身孕...孙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安若的腹中正孕育着齐家的骨血...”
孙焕惊眸如触电,连忙叩首,似已魂飞魄散,“小老儿真的不知啊,小老儿真的是全然不知啊...”
齐麟轻轻将‘凌霄铁枪’换至左手,右手扣于腰间顿停,“孙焕,你可知本王为何从不联络你们这些镇北军旧部?”
孙焕已无暇思量,继续猛磕着头。
齐麟,又阴沉道:“因为,本王实在太脆弱,也太容易心软,不联络你们也就不会有任何感情和牵绊,无感情和牵绊,本王才能是本王!”
没等孙焕多做反应,一道寒光已从齐麟的腰间划下。
只见,孙焕的头颅赫然坠地,瞪眸呆滞,已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