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见龙

云雾姬进入通往参山的密道之后，没走几步便闻到迷香的味道。她正庆幸自己提前服下了解药，却感到一阵晕眩。

“这丫头，又改配方了？她还真是爱做多余的事。”云雾姬这么想着，渐渐失去了知觉。

林梦夕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只蓝色的小鸟飞过来落在她的肩上，长长的尾羽打了个卷，俏皮可爱。林梦夕伸出食指，鸟儿便温顺地飞过去，站在她的手指上，歪着小脑袋，用一双棕色的眼睛看着主人。

林梦夕眯着眼道：“木木，我这次调的迷香药效很短哦。你说，我是在帮她还是害她呢？”

木木的目光炯炯，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烟雨楼的废墟之上，魔物散发着冲天的杀气。北边一阵狂风吹来，“沉星”的剑气立刻筑起一道壁垒，然而魔物还是被锋利的剑气划破了脸颊和胫侧（注：胫，音jìng；小腿）。

即便在浓雾之中，魔物也清楚地看到一双如彗星般的瞳，冷峻的脸孔，没有任何温暖色泽的皮肤。现在，即便魔物还记得邹冰恕是谁，也断然无法认出面前的这个修罗。

突破极限的速度，连同气血一同爆发出的惊人内力。修罗手中的“钝月”仿佛凝聚了千万年的深寒，引发出劈天盖地的雪崩，要将血红的魔物永远冰封。然而那红得发黑的血色瞳仁和熊熊燃烧的鬼火始终没有被掩埋。

修罗在弹指一挥间使出七十二式撕空斩浪，招招索命，魔物的全身被划伤多处，一缕黑发也被割断飞散。魔物如同受惊猛兽，一声狂吼胜似虎啸，双手举起“沉星”，用尽全力劈下。修罗没有躲闪，而是双手架剑冲上前去。

星月交辉的刹那，黄白色的光芒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砰的一声过后，大地发出了一阵悲鸣。

低沉的呻吟声，汩汩的流血声。一阵疾风卷走险些被砍断左臂的修罗，半把“钝月”横劈在魔物的胸膛上，另外半把掉落在远处，和裂开的土地一起呜咽着。

“沉星”的萤光变弱了些。魔物用力推出“钝月”，顿时血如泉涌，“沉星”立刻重新燃旺萤光，一点点地修复魔物的伤口。

东方胤将修罗置于树下，为他点穴止血，然后用钰剑划破自己的手掌，将流出的血喂到修罗口中，之后撕开他的衣服，将伤口扎紧。

邹冰恕的眼睛恢复成正常的颜色，他用仅剩的意识发出微弱的声音：“哥哥……”

东方胤一边将真气输入他体内，一边对他道：“我会想办法帮你把哥哥找回来，所以你可千万要活着！”

东方胤心想，自己只是晚来了几步而已，两人居然就打斗到了这种地步，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魔物绝非常人所能对付。而邹冰恕居然在顷刻之间用尽所有的力量，发挥出足以和魔物匹敌的威力。

这种由药物引发的蛮不讲理的对力量的过度使用，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可能无法恢复。邹冰恕全身的经脉断裂无数，多处血管裂开，如果不尽快医治，不仅武功全废，甚至性命难保。

空夜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来送死吗！东方胤看着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邹冰恕，打从心底升起了愤怒。

此刻，“沉星”的光芒由黄绿变为深蓝。已经被“沉星”治愈的魔物瞪着鲜红可怖的眼睛向邹冰恕走过来，吸引他的是比香气更加浓烈的血的味道。那种暴怒的杀气，意图粉碎一切的力量的凝聚，预示着下一刻就将是灰飞烟灭后虚无的空寂。

东方胤将钰剑放到邹冰恕手中，起身迎向魔物。东方胤深青色的眸子里发出幽冷的光，他抬起左臂，准备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霎时间，青绿色的光笼罩起东方胤的全身，破晓的光芒从他的掌心发出，云蒸霞蔚，电闪雷鸣，美丽的色彩和声光点燃了寂静的黑暗，草木沙沙，兴奋地迎接这初冬时节的春雷。八年来一直沉睡在东方胤体内的“青龙”在电光闪耀的五色祥云中乍然现世。

东方胤握住盘龙的剑柄，青色长剑光柱冲天。就在这时，千里之外的朱鸟弓突然发出一阵鸣响，红光闪耀飞上夜空；白虎棍也同时发出一道白光升入天际；洪荒，一道如同墨玉的黑亮直入云霄。

“终于聚齐了。”

天界雷山霁崖之上，银色长袍的主人看着地界的四象之柱，神色庄凝。（注：见“第一章离弦”；四象，即东方之青龙，西方之白虎，南方之朱鸟，北方之玄武。朱鸟亦称朱雀，本文中使用朱鸟的称谓。）

金胜辉正纳闷朱鸟弓是怎么了，睁眼一看，红光已经消失，朱鸟弓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幻觉。

“弄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金胜辉一边想着，继续休息。天一亮还要继续赶路，前往戊己山。

参辰岛上，东方胤与魔物的目光青红交会之际，“青龙”与“沉星”已经开始搏杀。夜半秽浊的空气令东之青龙不太满意，它与同样心情不佳的“沉星”撕咬在一起，相互倾吐着怨气。

它们都睡得太久，久到差点儿忘记该怎样战斗；它们都等得太久，好不容易回到主人手上，绝不能失态而令主人失望；它们都太久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太久没有像此刻这样拼命而兴奋了。

魔物在与东方胤僵持之际，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昏迷着的邹冰恕，虽然被浓雾阻隔了视线，但方位正确无误。这一瞬被东方胤看在眼里。

东方胤知道，邹冰恕之所以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对邹冰忍痛下杀手，一定是因为毒气的作用。如果邹冰忍也中了同样的毒，无论是产生幻觉还是被误导，他要杀的对象是邹冰恕，这一点确切无疑。

用毒药使两兄弟互相残杀，待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这种做法确实高明，但不可原谅！

魔物想要速战速决，因为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他意图消灭的对象。“沉星”当然不会辜负主人的期望——

毫无预兆地，烟雨楼的残骸连同地面的石块带着深蓝色的幽光慢慢浮到空中，然后一齐砸向东方胤。“青龙”剑光闪耀，四周本已枯黄的草木以疯狂的速度抽枝发芽，生长交织，将所有土石或缠绕，或拨开，或击碎，或弹出，没有让一粒石块落到东方胤身上。

魔物一时讶异，两条藤蔓已经悄然缠住他的双腿，一下子将他的半个身子拉入土中。“沉星”及时劈开地面，魔物正要跃起，然而不知何时已经移至魔物身后的东方胤一剑劈裂了他的肩膀，“沉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魔物失血过多，意识模糊，东方胤趁此机会让他喝下自己的血。魔物重新睁开眼睛时，暗红的瞳仁再没有看向别处，只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身上没有杀气，脸上没有恨意，也没有恐惧，只是用深沉的嗓音轻轻道：“对不起！我还得再杀你一次。”

东方胤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动手，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沉星”将主人治愈。在魔物的伤口愈合之后，“沉星”呈现出紫色的光亮，这是最接近黑暗的华美之色，最后的力量。

魔物拿起“沉星”，紫与青的光焰立刻交缠在一起。“沉星”没有感受到主人的恐惧和愤恨，怎么也使不出全力；“青龙”体会到东方胤的犹豫，也不敢着急使劲。就在这时，浓雾开始消散。

东方胤深吸一口气，一招“东屠”之后，一剑“天杀”刺穿了魔物的身体，避开了要害。魔物拄着“沉星”跪地，东方胤也随之蹲下，低声道：“‘沉星’的力量耗尽之时，请你清醒过来。”

青龙剑在一道绿光的包裹中消失，没有将一滴血带进东方胤的身体。“沉星”慢慢将周身的紫光输入邹冰忍的身体，渐渐变得暗淡。

“月相”此时正飞奔向烟雨楼。阎恭的任务完成，朝东往回向空夜复命。

浓雾渐渐散开，东方胤站起身，准备先去看看邹冰恕的伤势。就在这时，“沉星”失去最后的光亮，邹冰忍的身体扑倒下来，一颗珠子掉了出来，滚到东方胤的脚边。东方胤捡起那颗小小的珠子，仔细一看，顿时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