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东方胤离开诚谊客栈,绕了一圈来到和府,与和瑞达打了招呼后,直接回房休息。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轻轻的声音。他打开门,预料中比晚餐更加丰盛的夜宵已经送到,附加一位甜美佳人。
东方胤没吃晚饭,见到饭菜自然高兴,微笑着说了交际的辞令。侍者将夜宵置于桌上,退出掩上房门。佳人留在房中,沏茶陪饮。
饭菜的滋味当然很好,八成是厨房大师傅做的;茶的味道浓淡适宜,多半是和瑞达亲自泡的。既然有求于人,总得说点儿特别的话:“和小姐旅途劳累,还费心给在下准备夜宵,实在让人过意不去。”
和瑞香:“别客气!如果合胃口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去拿。”
东方胤:“这些已经足够,和小姐太客气了!”
难得东方胤吃着饭还和她说话,和瑞香喜形于色,“快吃吧,我给你盛汤。”
饭饱茶足,东方胤拿出他不同于一般场合惯用的笑容,将嘴角勾起一个刚刚好的弧度,眉眼之间罩上一层薄纱,“许久不见,和小姐的气色越来越好呢。”
和瑞香脸一红,气色更好了。
东方胤:“和小姐此次来月桂城是看绝顶论道大会吗?”
“嗯。”和瑞香羞涩地点点头。其实,她从父亲那里得知东方胤去了月桂城,就猜测他是否会参加论道大会,便以观会之名过来,看能否见到他。
和瑞香:“东方大哥来参加论道大会吗?”
东方胤:“在下奉少华山领主之命过来帮忙。”
“哦……”和瑞香有些失望,欲言又止。
东方胤看在眼里,柔声道:“小姐有话请讲。”
和瑞香眨眨眼睛,“我是想,倘若东方大哥参加论道大会,一定会名扬天下。不过,东方大哥不为名利所动,也相当难得。”
东方胤:“和小姐太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一介草民,实在不敢参会献丑。”
和瑞香抿着嘴,没再说什么,表情娇羞欲滴,足令人垂涎。不过东方胤明显不解风情,只是微笑看着她。和瑞香已经习惯,或者说就是喜欢他这样。
过了一会儿,和瑞香轻轻道:“请问东方大哥明天去比邻轩吗?我明天过去,如果顺路就一道吧。”
东方胤:“好。不过我还有点小麻烦没有解决。”
和瑞香:“什么麻烦?能否说给瑞香听听。”
东方胤:“也没什么,只是邹少主说不想看见我这张脸。”
和瑞香:“他真过分!你还老顺着他。”
东方胤粲然一笑,表示无可奈何。
和瑞香:“东方大哥若信得过瑞香,我帮你化装。”
东方胤:“不敢有劳小姐。我要在这里待到论道大会结束,时间很长。”
和瑞香:“东方大哥客气了!你住在这儿还是比邻轩?”
东方胤:“这要问过邹少主才能确定。”
和瑞香:“你若住在比邻轩,我可以搬过去;你若住在这儿,我便回来住,正好你每天送我过去。这样我可以每天帮你换装,假的面皮贴在脸上很不舒服的。”
东方胤:“承蒙小姐厚待,东方胤实在不敢当!”
和瑞香:“敢当敢当。你一晚上也很难找到别的化装师傅吧。”
东方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和瑞香嫣然一笑,“第一次给你化装,最好早点儿准备,明天卯时起来行吗?”(注:卯时为早上五点。)
东方胤:“在下没问题,只是辛苦小姐了!”
和瑞香:“不辛苦。早点儿睡吧,我就不打扰了。”
和瑞香高高兴兴地亲自收拾餐具。东方胤很不好意思地目送她离开。接触越多,亏欠越多,越愧疚。她总是那么好,可惜他给不了她回报。他讨厌却也欣赏自己的冷酷无情和收放自如,或许该期望有更好的人带走她的心。
话说禾方会喜欢女人吗,或者男人呢?那个人可能更奇怪,因为经历、或者天性。特别的总是让人感兴趣,而普通的或许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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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
富贵园中栽,白美馨郁开。
内外装扮好,只愁叶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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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夕本打算等森森来了之后让它顺着追踪香的气味找到无泪(注:森森是林梦夕的狗。林梦夕已传信给清水流香宫让人把森森带过来),可当她一时兴起转悠到诚谊客栈看看时,却惊喜地发现无泪一个人住在里面。
那俩都不在,房间周围也没什么机关,这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问题是——我想做什么呢?
林梦夕把自己问住了。断绝香的毒已经悄悄地解了,不回去告诉妃子姐姐和雾姬姐姐,跟着无泪一直到月桂城是为了——对,想了解他那种神奇的能力。要怎样才能……有了!
禾方正准备洗漱就寝,突然从窗外闪进一个人影,一下子侧身倒在地上。
禾方吓了一跳,走近看,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女子,戴着耳环,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女子一只手捂着的手臂上正在出血。
禾方赶紧看了看外面,关紧窗户。他将女子捂住伤口的手轻轻拿开,伤口看起来是被利器划的,不浅,也不算很严重。女子闭着眼睛,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中了毒。
禾方想了一想,是去叫人为她包扎,还是……他看看周围,房间里只有一个盆栽,记得客栈外面有树木和花草——应该可以。
禾方端坐在地上,开始凝神调息。林梦夕静静地等待着,感受着……
周围异常安宁,林梦夕感觉自己被温柔强大的气场包裹起来,伤口开始发热,有点酥痒的感觉,疼痛慢慢减轻、直至消失。静静地,气场也散去,如此安逸。
过了一会儿,他为她把脉,量了气息,然后他站起来,走动,流水声,剪刀慢慢剪去衣袖上被血沾污的部分,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手臂,一只骨感的手如此冰凉,完全不同于之前碰触她手背的温暖。林梦夕仍旧闭着眼睛,神色安然,心头却微微颤动。
他扶她坐起来,看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地方出血,然后小心地抱起她,放到床上。林梦夕感觉出他有些吃力。他为她盖好被子,始终没有揭下她的面纱。
禾方收拾了一下,出去一会儿,又进来,然后坐在桌前睡着了。
夜深人静,林梦夕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不久前被自己割伤的手臂,光滑如初。她转过头,看到禾方熟睡的侧脸。
她坐起来,下床走到他身边,伸手摸摸他的手,还是那么凉。她用双手握住他的一只手,他没醒。半天,体温传不过去。他睡得很安详,没有防备,一动不动。她解下面纱,看着他。
她设计了一个并不一定能成功的蹩脚计划,她想看看他是否真的那么善良,想见识一下他神秘的力量。居然轻易就成功了,她的心情却不那么高兴轻松。她已经开始了解是什么令雾姬姐姐彻底改变心意了。使用这种力量,会有多大损耗呢?
“你这么好,会被欺负的。”林梦夕轻轻摸摸他的脸颊,凉凉的,暖暖的。
第二天,禾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盖着被子。他回忆起昨晚的情形,倏地坐起来,只见一个清灵水润的姑娘坐在椅子上看他,一身黑色的衣服,一只袖子缺了一块,一样的耳环,没戴面纱,相识的容貌。
该询问、解释、说谎?禾方有点儿不知所措。
“又见面了。谢谢你帮我!”林梦夕微笑着大方道。
禾方却很纠结——无泪在参辰岛上见到她时既听不见又不能说话,还偷偷逃跑了,现在如何是好?还好当时没说名字。他硬着头皮道:“你好!我叫禾方。”
林梦夕:“你好,你能说话了?”禾方?假名吧。
禾方:“嗯。之前出了点事情,不好意思!”
林梦夕:“没事没事。我们还真是有缘!我叫夕夕,夕阳的夕。”
禾方:“夕夕。昨天,你……”
夕夕:“啊哈哈,小事小事,只是跑得太累不小心昏倒了。我还以为我受伤了呢,结果只是衣服破了呀。”
夕夕边说边摸摸自己的手臂和破损的衣袖。禾方也没解释,只觉得这女孩应该有隐情,却也迷迷糊糊挺有趣。
夕夕:“对了,刚刚有人送饭进来,我跟他说我是来看你的。饭菜还热着呢,起来吃吧。”
禾方:“好。你也点一份吧,我请客。”
夕夕:“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有钱付账的。”
于是夕夕叫了饭菜,在禾方的房间和他一起吃。
禾方:“是你把我放到床上?”
夕夕:“是呀。”
禾方:“你力气真大!”
夕夕:“那是!”
很少像这样,和一个人面对面坐着,边吃饭边聊天。热的饭菜温暖了脏腑,说笑的气氛令人愉悦。
夕夕给自己倒茶,然后把茶壶递给他,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却被夕夕抢去喝了。他愣了一下,夕夕大笑,不小心呛到,咳半天,他也傻笑起来。
夕夕突然把他的菜拨到自己碗里,他看着面前空空的菜盘,吃着碗里的米饭。吃到一半,夕夕又把自己的菜盘推到他面前。
他小心地看看她,“给我的?”
夕夕点点头。
他夹了些菜刚送到嘴边,夕夕又开始笑。他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吃。夕夕却放下碗筷,用手拄着脸盯着他看。
被盯了半天,他终于说了句:“你再不吃就凉了。”
夕夕:“怎么现在才提醒我!”
夕夕大吃起来。他心里好笑,没吭声。闹了半天,终于吃完饭。夕夕哼着歌收拾桌子,安排他坐那儿看着,然后把碗盘端下楼,出去买了身衣服换了回来,比之前粉润可爱多了。
夕夕:“好看不?”
禾方:“好看。”
夕夕:“衣服还是我?”
禾方:“都挺好。”
夕夕:“禾方哥哥。”
禾方:“……嗯?”
夕夕:“我们出去玩吧。”
恍惚间,禾方忆起小时候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唤他、和他相处了。
禾方:“……谢谢你!不过,和我在一起可能会有危险。”
夕夕:“你是担心和我在一起有危险吧?”
禾方:“……有一点。”
夕夕:“昨天那是意外!咱们在月桂城里很安全,相信我!”
禾方:“抱歉!我不能出去,因为被人认出来会有麻烦,请原谅我不方便和你细说。”
夕夕:“……没关系没关系,谁还没点儿秘密。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禾方:“等人。”
夕夕:“哦,原来如此。”等谁?东方胤还是那个叫陆枫的?
禾方:“夕夕来这儿做什么?”
夕夕:“我啊,来看绝顶论道大会,听说可有意思了!”
禾方:“那你去吧。”
夕夕:“赶我走啊?”
禾方:“不是。难得来一趟,别错过了。”
夕夕:“不着急,要开好多天呢,好戏都在后头。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多无聊啊,我陪你玩会儿吧。”
禾方:“谢谢!不过你真的不用太顾及我。”
夕夕:“好歹你也收留了我一晚上,就让我报答一下呗。”
禾方:“你也收留过我一晚上,这次是我报答你。”
禾方话一出口就有点儿后悔,因为他还没为那天的不辞而别编好理由。
夕夕:“对了,你那天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啥事儿那么着急呀?”
禾方见夕夕问得不是那么认真,便决定岔开话题,“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失礼了!请问我那天误打误撞到了什么地方?”
“参辰岛,悠泽领主府上。”夕夕边回答边观察禾方的反应。
“哦。”夕夕姑娘和云雾姬应该都和悠泽领主有关系吧。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东方胤和陆枫他们……算了,反正与自己无关,别人的私事还是不要打听了。
夕夕看出禾方正在思考什么事,同时也看出他似乎并不知道悠泽领主府上是什么地方,看来他和权贵及江湖的距离都蛮远的。
“你知道西未侯吗?”夕夕试探道。
禾方回过神,想点头又犹豫。
夕夕:“明德公?”
禾方:“……好像听说过。”
夕夕:“那你总知道当今圣上的称号吧?”
禾方:“瑞丰皇帝?”
夕夕:“那是太上皇!看来你已经遁世很久了!”
“算是吧。”禾方怯怯地笑笑。
夕夕:“咳咳,需要我给你说明一下吗?”
禾方:“有劳了!”禾方给夕夕倒杯茶,请她坐下慢慢说。
夕夕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解:“当今圣上是和安皇帝,她的兄长是东辰公。西未侯是仁惠王的父亲,也就是圣上的祖父,因为仁惠王是瑞丰皇帝的夫君。
西未侯还是太华山的领主,三年一届的绝顶论道大会就是他负责举办。同时,西未侯有天奘法师佐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就是明德公。
明德公是太上皇的表兄,是泽康皇帝的姐姐承熙皇帝的长子,很多文臣武将都听从他的调遣。明德公还娶了西未侯的女儿,也就是仁惠王的妹妹为妻,他们的女儿是南巳侯的儿媳妇。
这些权力关系复杂得不得了,希望没把你绕晕。”
禾方:“还好。”
夕夕:“那我继续说。皇家之下,有两位公爵,两位侯爵和两位伯爵,地位都非常高。
刚才已经说过二公二侯了,接下来还有袭伯,他是明德公的亲信。至于伊伯,他已经很大年纪了,由于为人低调,有点神秘。
然后是各地的领主、将军、大臣、官员们,说多了你也记不住,我捡重要的告诉你。”
禾方:“好。”
夕夕:“悦原有五位领主,除太华山外,还有少华山领主邹冰恕、密山领主空夜、悠泽领主雨后、槐江山领主桥储仙,各位领主属地之外的地方由悦原总督柏奕昕统管。
对了,悦原还有十将军之一的孔尚。十将军是十位最重要的封地的军事统领。孔家和西未侯及少华山领主的关系很好。总而言之,悦原相对来说是个和睦的地方。
当然,只要有光就有阴暗面,哪里都一样。有关江湖门派之类的,你感兴趣吗?”
禾方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