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护卫还是继续和大家一起做事,午饭时补金坐到他对面,和之前一样,只是不说话,他对补金笑笑,也不说话。
英雄会接近尾声,正是高潮,拳法、短兵器、长兵器的决赛都在城南南天门举行。白昊天和补金被安排在众武将的旁边,实在出人意料。
补金很忐忑,眼神飘来飘去,白昊天对他道:“像平常一样,做分内的事就好。”补金点点头,安心了些。
台上在对战,台下的武将们总有人分神注意旁边的护卫。
之前的武官已经从雪岭来的参会者和名流那里确认,白昊天是名士白峪峰的儿子,目前正出门游历。没想到他功夫那么好,还在这儿当起了临时护卫,还真是像他爹。
不过他的功夫究竟如何,要亲见才能确认,如何试探,大家各有办法。没等各位武将出招,散会之后占队长来报,说雪岭凤翔城司事瞿垦之子瞿自铭听说了收剑入鞘的事,找到白昊天,约他在英雄会结束之后到红花岭一战(注:红花岭,地名,位于永安城西北)。
一位武将:“白昊天答应了?”
占队长:“回大人,白昊天开始不答应,后来瞿自铭说如果白昊天赢了就给他二十两银子,他就答应了。”
武将:“……他很缺钱吗?”
占队长想了一想,“回大人,下官认为他不贪财,只是觉得能赚钱挺好,很实在的人。”
旁边的一位武将插话:“我给二百两,跟我比不?”
这位武将说:“您得排队。”然后笑道:“我们去看吧——悄悄地。”
英雄会结束,临时护卫们结了工钱,补金被家乡顺宁的一位官员选中成为护院(注:顺宁,地名,位于钥野中东部),原因是他是传说中的白昊天的好朋友——即便他对白昊天的了解不多。
有了新方向的人还是少数,多数人继续为生活奔波。队友们对没人找白昊天感到不解,白昊天心里却有一丝庆幸,他告别占队长和补金,应约前往红花岭。
临别时,补金小声道:“谢谢你!”
白昊天笑:“什么?”
他的笑容和转身后的背影一直在补金心里,直到补金成为承治的守卫依然清晰(注:承治,地名,位于钥野东部)。
秋高气爽,山脚空地上的凉风吹得舒服,白昊天想起了师傅,轻轻闭上眼睛。
早已到了的瞿自铭和两名随从正在小丘后面合计怎么出场比较有气势,不远处一位在小山腰的树丛后等着观战的武将有点不耐烦,另一位示意他稍安勿躁。
好在连瞿自铭本人都有点烦了,于是拿着剑冲了过去,剑锋直指白昊天的前胸,白昊天的剑抽出一半,正好挡住瞿自铭的剑锋,方才睁眼道:“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瞿自铭懑道:“少废话,这不就是打招呼吗!”
上面的一位武将调侃旁边一位道:“和你年轻的时候挺像。”
那位红着脸,不理他。
瞿自铭收了一下剑,生硬道:“开始了。”遂马上出招。白昊天接招开打。
瞿自铭左右连挂,回身反刺,下穿上截,平斩前撩,好不热闹。白昊天闪身顺引,用力柔和,进退自如,好不轻巧。瞿自铭直接用内力劈出剑气,白昊天还是移身避开。
瞿自铭怒了,“你到底打不打啊!就知道躲来躲去。”
白昊天站定道:“如果我看不出你的剑路就躲不开了。”
瞿自铭愤道:“我知道啊!我是想跟你拆招,不要这种!”
白昊天:“好。”
再来,就是剑和剑碰撞的声音,瞿自铭觉得舒服多了。然后打了老半天,依然是这种有规律的声音,瞿自铭又开始烦躁,尤其看到白昊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瞿自铭突然向后一跃,收剑道:“中场休息。”
白昊天愣了一下,笑道:“好。”
上面的一位低声愠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功夫又差!”
另一位笑道:“我倒觉得他功夫还可以,和武院的学生水平差不多。再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瞿自铭跑到小丘后喝了点水,又和两个随从嘀嘀咕咕半天,然后换了把大的剑走出来。
白昊天看了看他手上的剑,问道:“开始了?”
瞿自铭:“嗯。”
大剑不仅沉,而且剑气的范围大,攻击力强,只是使用者的消耗也大。白昊天需要用力接招,然而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打着打着,瞿自铭气喘吁吁地来了句:“你好轻松啊!”
白昊天顿了一下,答道:“我很认真。”
瞿自铭:“……看我的大招!”
招挺大,可惜没准。白昊天看出破绽但没趁机取胜,闪到一旁道:“如果我刚才攻击你的右侧你就输了。”
瞿自铭脸红脖子粗,“你试试看啊,嘴说不算!”
大剑又攻过来,白昊天继续陪他打。就在白昊天想着怎样取胜才能让对手不会太不甘心时,另一把剑突然插进来——
“与其跟毛头小子玩,不如和我过两招。”
来人大概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颈上左侧有一道疤。
白昊天在英雄会期间注意过这个人,虽然他只是在人群中看台上对战,但从其身形和神情看得出是内行。
瞿自铭气道:“你谁呀!”
来人道:“丞州青丘派弟子衡峨。”
瞿自铭听过这名字,这是青丘派的大弟子。他嘟囔道:“我先比的。”
衡峨道:“你已经输了,还在死缠烂打,实在不像话。”
瞿自铭眼一瞪,眼珠又一转,“好,就让你先!”说完看看白昊天,气呼呼地走到一边。
白昊天看他俩商量好了,便换了对手。
青丘派是丞州有名的大门派,并以剑法见长。衡峨的剑法很快,比瞿自铭至少高两个层级。白昊天还是一张木偶脸,专心对战。这一场,上面的两位看得很过瘾,都不说话。
衡峨使出了青丘派的绝学——清虚剑法,虽然尚未达到掌门师父的境界,但也已经练到了很高的水准。
白昊天一直很谨慎,刚开始被清虚剑法虚实之间的快速转换干扰了判断,接招稍显吃力,但没过多久就习惯了对手的招法,继续从容应对。
衡峨想出奇制胜,三次未成,只好加大用剑的力度,等对手疲惫时找到决胜的时机。没想到白昊天的体力更好,直接接招很少躲避竟不显吃力。衡峨自己倒稍稍减轻了力道。对手完全配合他的步调,这就是实力。
衡峨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只是这对战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肯放弃。好在一旁观战的瞿自铭很安静,没有大呼小叫说打不赢该换他了。
衡峨几次想罢手认输,却停不下来。白昊天的剑法仿佛精粹如艺术,让人着迷。
剑与剑的撞击声听起来很舒服,没有杀气,没有压力,衡峨感觉白昊天所用的并非杀人术,也不是单纯的防身术,而是剑这种东西最随心所欲的使用方法。好像剑是活的,是有思想的,是他的伙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和他交流,和他血脉相通。这个人是师傅说的,真正的——剑的宿主。
衡峨想到这儿,呆了,动作停下来。白昊天也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他。
衡峨咬了咬牙,松开劲,收剑拱手,“领教领教!”
白昊天肃然回礼:“承让!”
上面的一位道:“这人也不错。”
另一位:“啊。”
瞿自铭脸上有些茫然,倒没咋呼。衡峨看看他,“你还来不?”
瞿自铭提剑上前,想了一想,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认输呢?”
衡峨蹙眉片刻,轻叹一声道:“你还是别打了,再练两年吧!”
瞿自铭欲言又止,严肃地看着白昊天,然后对衡峨点头道:“好,听你的!”
上面的一位憋着笑,挑眉看着另一位。那位憋红了脸,没吭声。
瞿自铭跑到小丘后头,从两名随从那儿拿了银子,递给白昊天,“喏,说好的。”
白昊天行礼道:“多谢!”双手接过。
瞿自铭:“你先收着,过两年我会赢回来的!”
白昊天笑而不答。
瞿自铭对衡峨微施一礼,“后会有期!”
衡峨抱拳相送。瞿自铭带上随从向东离去。
衡峨问白昊天:“敢问白兄要去往何处?”
白昊天认真道:“我想去丞州和悦原看看。”
衡峨:“那我们同路。若白兄不介意,可以同行。”
白昊天:“好。请问衡兄要回青丘山吗?”
衡峨:“是。白兄有兴趣随我去看看吗?”
白昊天:“兴趣倒是有,只是不知进了山门还能否出得来。”
衡峨:“呵呵,你是我的朋友,又不是闯山门的,进出随意。”
白昊天:“谢衡兄盛情!小弟就随衡兄去长长见识。”
二人牵了马,向西北而去。
上面一位道:“如何?”
另一位笑着点头,“可惜咱们走不开,不然真想跟去看看呢。”
这位:“不叫住他吗?”
那位:“再过两年他会比现在更厉害吧。”
这位:“嗯。”
那位:“只要已经被人注意,他就不会隐没无闻。咱们——”
这位:“等着就好,是吧。”
那位:“难得有人让人如此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