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煜快马加鞭,到明海时正值春季,寄了马,租了船,上了烟沙岛。
东方煜找到那间屋子,里面空空洞洞,他心里也空牢牢的。岛上的居民都不愿多提此事,东方煜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只有一位精神有点失常的中年妇人一直跟他说“有孩子的哭声”“孩子在哭”“哭得很大声”之类的。
东方煜待了两天,决定再到附近的岛上问问。附近有各种传言,但没人知道真相。已经搬到邻岛上的当时为女人接生的产婆说了一些有关那一家人的事,东方煜听着,想象着,憋闷着。
东方煜边想事情边行船,不知不觉靠近了一个大岛,悬崖之间的海滩上空无一人,这里应该是独孤岛的西南岸。东方煜在沙滩上坐下,看着云海天空,心绪飘摇。
不知过了多久,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双细嫩的手轻轻蒙住他的眼睛,他感到意外却不紧张,对来人道:“你认错人了。”
“没错,你不就是东方煜吗。”耳畔传来的声音甜美,带着笑意,他却不认得,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煜:“请问你是?”
女子:“你猜。”
东方煜:“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子。”
“猜对了。”女子放开手。
他一动不动,问道:“我可以回头看吗?”
女子笑着转到他面前,走出好远,然后回身看着他,“你想怎么叫我都行,就是不要叫我的本名——姬漫兴。”
姬漫兴,他知道这名字,她的外表也确实没得挑,只是没想到“天下第一美人”竟会有如此顽皮有趣的性格。对了,姬漫兴已经是独孤岛岛主夫人了。东方煜看看四周,不见护从的身影,感到奇怪。
他不好随便说话,只好继续坐着,看着女子在海边散步、玩耍、捡贝壳。阳光给她的轮廓镶了圈金边,东方煜越看越觉得眼前的景象是幻觉,却好似能帮助他从飘摇无措中抽离出来,安顿好。日已西沉,他得找地方落脚,却不想起身。
镶着金边的瓷人朝他走过来,打开手掌让他看,“哪个漂亮?”
他低下头看着形态各异、色彩斑斓、莹滑润泽,轻声道:“都好。”
女子将贝壳放到他手中,“都给你。”
他捧着贝壳,抬眼看她。她看着他的眼眸,露出怡人的神态,“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错开视线,她见他的耳朵有点红,笑着退开一步,“你想好叫我什么了吗?”
“……夫人。”东方煜说得很小声,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等了一会儿,姬漫兴没反应,他悄悄看她的脸,似笑非笑,没有愠色,但又似乎不悦,双唇紧闭。
于是他又一想道:“贝贝……可以吗?”
再看她,眼含笑意,还是不说话,却哼起了曲儿。稍后,她开心道:“贝贝请你吃饭,走吧,煜哥哥。”
他愣了一下,起身跟过去,这才想起一事,回头看,不见船影。
贝贝:“怎么了?”
东方煜:“我的船不见了。”
贝贝:“放心吧,就在原地,只是隐藏了。”
东方煜:“你会用法术?”
贝贝:“法器而已。走吧,饿了。”
东方煜跟着贝贝来到一座宅子,挺大,却没人。庭院什么的都没细看,直奔厨房。贝贝也没跟他客气,“烧火会吧,那儿有柴。”
没等他应声,贝贝便转身拿食材去了。东方煜只好烧火。一顿忙活之后饭菜上桌,很丰盛。东方煜脸上沾了灰,贝贝倒水给他洗,递手巾给他擦,然后开饭。
饭菜很香,美味,口腹满足,东方煜心里却有点不安。为什么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这里是独孤岛岛主的宅院吗,她真的的是姬漫兴吗?她为什么要招待自己呢?正想着,就听温柔的声音直接道:“别想太多了,先吃饭。”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怎么表现出来的,也不好反驳,只好尽量抛开杂念,专心吃饭。
终于吃好,贝贝道:“咱们抛铜钱决定谁洗碗吧。”
为什么要抛铜钱?东方煜刚要说“我洗吧。”就听贝贝道:“这样比较公平,又有意思。”说着拿出一枚铜钱,“这面正,这面反,你来抛,正面朝上就洗碗。”
东方煜接过铜钱,抛向空中,等它自己落到桌面,一看,反面,不敢高兴。
贝贝倒不失望,笑道:“运气不错,那我洗,你休息会儿吧。”
贝贝这么说,可东方煜还是跟着来到厨房,自觉地开始刷锅。贝贝乐,没管他。然后,两人回堂休息,坐着喝白水,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贝贝起身道:“请你去前院等我会儿。”说完进屋去了。
东方煜放下水杯,起身走到前院,闻着花香,看月亮。
贝贝拎着个包袱出来,冲他乐道:“跟我来。”
东方煜跟过去,来到院外,沿着一条小路缓缓而行。他拿过她的包袱,帮她提着,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到了山脚,他闻见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带着水气。
向上走一段,贝贝说:“到了。”
他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水池,“这是?”
贝贝:“温泉。这水对身体很好。”
他第一次见到温泉,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暖得刚好。
东方煜:“这水可以喝吗?”
贝贝笑出了声,解释道:“这水可以洗浴。”
他愣了一下,“现在吗?”
贝贝:“啊。”
他脸上一热,低下头。
贝贝打开包袱,拿出一套月白色中衣,“这是你的,洗好换上,你身上这些该洗洗了。”说罢开始帮他解头发。他感觉皮肤上一阵酥麻,却很舒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头发散下,他正紧张,贝贝拿起包袱道:“贝贝在里面的小池子里洗,这里归你,好好泡泡吧。”
他正为自己方才的妄想感到羞愧,贝贝离开前娇厉道:“不许偷看!”
他还来不及反应,贝贝已经走了。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感觉,他不敢在此时脱掉衣裳,仿佛怕解开最后一道束缚。他迫使身体坐下,让自己安静下来,哪怕脑袋里嗡嗡乱响,一刻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解去衣裳,把自己泡进热水里,靠着池边,闭上眼睛,呼吸着水气。
“你还没洗好啊?”背后传来贝贝娇嗔的声音。
他心里颤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如何答话。
贝贝欣然道:“我帮你沐发吧。”
闻言,一双手撩水揉搓着他的头发,他移开一点,扬起头,任她摆弄着。
末了,她轻柔抚摸着他的头,“洗好了。温泉不能泡太久哦,我到山脚等你,记得把东西拿好。”
他不敢应声,不敢回头看,听脚步声远离之后,赶紧起身穿上中衣,把自己那身衣服叠整齐拿好,下到山脚。
在月光下等待他的,是袅娜娉婷的身影,飘逸的衣裳,绯红的容颜,笑得迷人。“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他不敢回话,径直向前走,经过她身边,加快脚步,她跟在他身后,没有叫他慢一点。
行至院前,东方煜犹豫着是否应该回到船上,贝贝的脚步声临近,他刚想开口,就听贝贝道:“后院有水,把衣服洗了吧,要我帮忙吗?”
他回头看她,终于能正常说话:“不用,谢谢!”
她领他到后院,点了灯,告诉他水和东西在哪儿,让他自便,又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下。“泡温泉要多喝点水。”然后回屋了。
他的衣服刚刚洗好,她就出来了,“贝贝帮你一起晾,晾这边,风比较大,明天上午就会干了。”
她边说边把衣服展开晾起来,他也学着她的晾法,很快弄好了。
贝贝领他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藤榻。
贝贝:“只能委屈煜哥哥在这儿将就一晚,因为这里只有一张床——在我房里。”
贝贝笑得甜蜜。东方煜移开视线道:“这儿挺好,多谢!”
贝贝:“不早了,歇着吧。睡前记得熄灯。”
可爱的话语随美人消失于门后,东方煜于榻上盘腿而坐,冥思良久,方才睡下。
东方煜每天都会早起练功。这日起来一开门,就见贝贝正立于屋外。
贝贝:“我告诉你在哪里洗漱。”
热水、手巾等等全都准备好了……
东方煜练功时神志是恍惚的,身体凭习惯行动,照例收功、静息,无人打扰。
早饭时间到了,饭也好了,都是对身体好、味道也好的。吃完照例抛铜钱——正面,到他洗碗,贝贝也帮忙收拾。
有事做还好,一闲下来就尴尬。
东方煜:“我去看看衣服干了没。”
贝贝:“快了。”
东方煜到后院伸手一摸,果然还没干透,回屋,贝贝对他笑笑,“看书不?”
东方煜:“好。”
两人移步到书房。东方煜从书架上取了本文集,坐下翻看。贝贝沏好茶水,将画卷于案上展开,磨墨,起笔作画。
东方煜端起茶杯,看见她专注的神情,一笔一画一丝不苟,虽然看不到画的内容,但他很欣赏。
东方煜放下茶杯,继续看手上的书,找不见方才看到哪里,想起刚刚忘了喝茶,臊热了耳根。好不容易回到书上的内容,却是“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他顿了一下,合上书本,起身到窗前眺望,仿佛看见远处的海水,一浪又一浪。
再看她,素颜粉嫩,不假施朱描翠,服饰简单,文雅又娇媚,目光落于笔下,不思游移。他又记起方才的词句,不知该想到哪里。他索性回房取了钰剑,到前院练起。
东方煜出了身汗,有点渴了,刚要进屋,贝贝端了杯水出门递给他,“喝点水吧。”
他喝了水,她又帮他擦汗,“衣服应该干了,正好换上。这身请你帮忙洗了吧,我去准备午饭。”
东方煜听话照做,报酬是美味午餐。饭后,东方煜等着抛铜钱,却听贝贝道:“我们一起收拾吧。”
东方煜:“好。”
贝贝:“煜哥哥午睡不?”
东方煜:“会休息一刻。”
贝贝:“那你回房歇会儿,我也小憩一下。”
两人各自回屋,贝贝躺下小憩,东方煜在榻上打坐,有些心绪不宁,他该走了,却有些舍不得。他被钉在那里,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贝贝也没来叫他。他只好费力站起来,整装准备出发。
开门,没人,正常,他却有些失落。堂中无人,书房也没有,离开之前总得告个别,但他转了一圈也没找见贝贝。
难道她还没起?东方煜看着贝贝的房门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走近,敲门,没动静,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反应。他若有所失地离开,在饭桌上留下三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