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本想着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跟池初宴在小花厅大吵一通,表明自己找茬的态度之后施施然离去,云兰等人作为她的左膀右臂,高低得跟着附和两句,在她走后变脸似地阴恻恻给池初宴来点警告。
影视剧里不都这么演么。
反派身边总得有三两个这样的跟班小厮,主子杀人她们掩尸,主子对谁一个白眼,他们就上去对其拳打脚踢的狐假虎威,这才能纵得主子无法无天不是。
然而郡主跋扈,身边的小女使却一个赛一个的老实本分,且显然被这场毫无缘由的争吵吓得不轻。主子在前头吵架,她们躲在后头缩着脖子,低下头,个个一副不想沾边的鹌鹑模样。
最后主子撒完气离开,领着人经过池初宴时,她们都像避什么大麻烦,愣是踩着小碎步,远远地绕开了。
于是任务二进度条象征性地往前走了百分之八就不再动弹,让林白大失所望。
群演实在不给力。
你不嚣张,我不嚣张,南椋王府反派怎么当?总不能全靠她一个人卖力吆喝吧?
林白有种全世界只有她自己在努力的悲怆感,更别说她还有个情绪过于稳定的对家。
那被她狠狠针对一番的“受害者”池初宴,既没像个小哭包似的原地伤心,也不像那自尊心极强的,被欺压之后大声给她来一段“第一,我不叫小天才”,“莫欺少年穷”之类。
他只是略愣了一下之后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神情平静,像是无事发生。
在她回眸疑惑看过来时,像是想起了她方才斥责他不给个笑脸儿的事,特地从善如流地冲她笑了一下,眼神透亮,毫无阴霾。
林白:“……”
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林白心情不佳地缓步朝学塾走去,头一次觉得欺负人也是个技术活,看来日后得在支线任务上花不少心思。
……
南椋王府的学塾设在寸草堂。
此处堂院是王妃亲自挑选的,离林白的院落较近,方便她上下学。
因是私塾,林白以为加上郡主那便宜弟弟林越及其两位伴读,学堂内不过五人五桌。且她任性将开学的日子提前,林越的两位伴读名额需要王妃复核,还得做束?礼,被学究考核一番学问,今日恐怕赶不及过来上课,堂上必然冷清。
可她走至庭院时,远远就听到了屋内窃窃的人声,进门一瞧才发现寸草堂换了布置。
堂内排了三列四行,加上首排正中央单独放置的一张桌椅,共有十三张桌椅。左边两列是男子坐席,右边一列是女子坐席,男女坐席中间被一道屏风隔开。
她到时屋内已经站满了人。
学究未到,学塾内的学生们正围作一团寒暄着,有那日挑选伴读时在场的黎成文,其余的则是林氏同宗的兄弟姊妹和一些高官世家子弟。
处于人群中心的林越一眼瞄见了进院来的郡主,率先起身走过来给她行礼。
稚嫩的小脸上挤满了与年纪不符的,小心翼翼的讨好:“大姐姐来了,大姐姐妆安。”
余下众人亦各自起身朝她行礼,有些亲昵地叫着她白姐姐,另一些则恭恭敬敬称呼:“郡主。”
打过招呼,视线便纷纷不受控地飘落在她身后的池初宴身上。仿佛早听过什么传闻,眸光或打量,或好奇,眼底皆难掩惊艳之意。
林白看这架势,神情微妙了一瞬:?
林越硬着头皮上前,抬手恭敬一比第一排独有的那张桌子:“大姐姐,王妃特派人来安排过,说、说您的位置在那。”
又转头对池初宴露出一点和善的笑意,紧接着道:“池公子,你的位置在屏风左侧最末排。”
林白恍然挑眉。
池初宴微微垂眸,领悟出这份安排中警告的意思。
王妃离得太远,对浑身是胆的郡主震慑力有限,知道自己来不及阻止郡主收个男伴读,却也不能任由人做得太明显。于是安排了林氏的同宗兄弟姊妹,以及高官世家子弟同来王府书塾进学。再将他们两人分别安插在一首一尾两个距离最大的位置上,以屏风限制住两方走动交流,便能将他这个变得形同虚设的男伴读的影响降到最低,还能安抚住郡主,让她能老老实实来上学,不至于在府里跟管事们撕闹。
也是费了心思的。
……
郡主迟迟没有回应。
林越早就知道这种传话的活不好干,但又无法拒绝王妃的安排,实在害怕郡主发起火来会迁怒于他,两股战战,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不知如何是好。
林白知道长辈介入是迟早的事,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她动作这样快。
王妃如此安排,看似是在严厉敲打警告,实际却比她预设的情况要好得多。
??王妃暂时接纳了池初宴的存在,愿意退上一步容他入学,来迁就郡主的胡闹。
这显然给了她更多作妖的底气。
林白唇角稍稍勾起,慢慢拿眼神丈量了一番两座位之间的距离。
这个距离,要在气运之子光环下刷生存点,估计只能够到两小时涨一点的中档,效率太低,她不太满意。
但她什么都没说,拂袖径直走向自己首行的座位。
好似是妥协了。
林越刚要松一口气,可林白偏偏没从屏风右侧女子坐席那头走,而是穿过了左侧男子坐席,停在了自己座位的正后方,第二行中央的席位。
也没仔细看站在那的人是谁,便拿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书桌。
桌面上早已布置好的笔墨纸砚被震得发出哗啦一声响,四散散乱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了,纷纷扭头看过来,堂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林白冲人抬了一下下巴:“你去后头,这位置让给我伴读。”
僵在座位上的黎成文:“……”
池初宴:“……”
满室惊疑,皆觉荒唐。
学塾里头虽不比官场功利,但也是个最讲章程礼法的地界。
若说挑选伴读全凭眼缘,可这学塾的位置并不是随便排的,家世、年龄都有说法。
池初宴既不是年纪最大的,家世上……虽曾是太傅之孙,可池家已然败落,手中无实权,在这里便不值一提了。
郡主强行让一个败落世族子弟排在了他们的前头,那不是打所有人的脸么?
可无人敢吱声,私下里相互打着眼神官司。
直到黎成文苍白着一张脸,收拾东西从她身侧离开,脸盲林白也没认出来这就是她上次还叫过一声表哥的大冤种。
……
长廊外传来学究低低的咳嗽声,众人听闻,各自快步回到座位上。
池初宴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眼光,认命地在郡主后方的位置坐下。
林白趁着学究尚未进屋,回头拿指尖点了点他的书桌,似笑道:“唉,你不是一心就想好好读书嘛。我特地让你坐了这么个好位置,你还没谢恩呢。”
池初宴默默看着林白。
将人提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再貌似“看重”,也不是奖,而是捧杀,会给人带去无穷的麻烦。
黎成文与他错身而过时,侧目投射过来怨怼阴沉的眸光就是实证。
更何况三公子才说位置是王妃授意安排的,转头郡主便将他提到了自己身边,何尝不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池初宴不想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不知道郡主的捧杀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否知道如此举措将给他带来的麻烦。但能看得出她的桀骜与叛逆,即便是王妃也压不住她那一身反骨。她不痛快了,那身边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呢?
池初宴的视线垂落,有点心如死灰的意味:“……谢郡主赏。”
林白仔细咂摸出他眼底的烦躁,舒坦了。
眼看着任务二进度条咻一下,来到了百分之五十,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颗蔫儿坏的小虎牙:“嗯~以后多得是你谢的地儿,可别次次让我提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