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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他随意地倚在大厅雕花的圆柱前,三两亲卫将他簇拥在中间。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在饮酒,端得是矜贵儒雅。头顶,一盏斑斓的琉璃灯流光轮转,与他手中玉杯交相辉映。
可李曜应是不知道她在这里,若是为她而来,此刻应该已派人将这仙乐阁翻个底朝天来找她。
朝露凝神细思片刻,唇角勾起。
李曜乃一国皇子,身份尊贵,一生倨傲,怎会来仙乐阁这种鱼龙混杂之所。
她离开乌兹王庭前的计谋奏效了,定是她故意泄露之后,大皇子的人知道他的行踪,如前世那般前来追捕。
李曜才会躲入仙乐阁中,掩藏身份。
朝露正暗自偷窥,那道素来让她心惊胆战的身影忽而侧了过来,锋利的目光也投向幕布。
她一惊,慌忙拉着邹云后退,全然贴在帘幕背后。
李曜鹰视狼顾,是何其敏锐之人,她怕被他发现她的窥伺。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她只露出一双眼,隔着重重人影,李曜就算注意到幕布,也未必看得见她。
邹云见她大口喘息,忍不住替她拂去冷汗浸湿的鬓发,低声道:
“殿下,今夜不如算了。太危险了。养兵之事,我会想办法的。”
“不。我不是为了那千金。”朝露摇了摇头,很快镇定下来,道,“今夜难得敌在明,我在暗。是个斩草除根的良机。”
她上回那一箭定是伤了李曜使他不敌大皇子的人。追他之人定是也盘踞在莎车附近,今日她心中顿生一计,可以引得两人相斗,斩草除根。
几名碧眼胡姬在筵席间散开来,下腰舞臂,姿态挑逗,挥洒披帛如云如雨,场内叫好声一片。
身旁的亲卫见李曜时不时往那块巨大的幕布那望去,问道:
“主子,怎么了?”
李曜抿一口酒,收回目光,道:
“好似有人在偷看。”
“主子玉树临风,我看这场上的胡姬都在朝您抛媚眼呢。”亲卫们相视一笑,忙道。
李曜浅笑不语,手腕轻摇,晃了晃夜光酒杯,浅酌低饮。再巡视一周,确有不少胡女在趁他不注意偷偷观望。还有胆大的,朝他抛掷锦帕和团花。
许是他的错觉。
他苦心在找的人此刻应该躲在莎车王寺,被那佛子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肯现身,怎会来这种地方。
不一会儿,席间与客人们调情的胡姬来到了他们这一侧。
玉臂扬起,挽着的柔纱披帛飘飘洒洒,拂过男人结实的臂弯,拂过云纹青蓝的衣襟,最后落在他英俊的面上。
三两陌生的胡姬在李曜身侧游荡,始终流连不去,几缕薄纱一次次在他面上拂过,最后用整段披帛将他的眼覆住。
周遭开始有了起哄声,世人皆爱看娇娘戏俊郎的戏码。
亲卫见他不动,不曾推拒,以为他乐在其中,便也在一旁笑看,没有插手。
李曜只眉头微蹙。若在平时,他大概已拂袖而去。此时却也放任胡姬这般戏弄他。
他只是想起,从前她也爱这样与他嬉戏。
衣衫都被他尽褪去了,她还且喜且怯,猫儿似的在榻上东躲西藏,被他捉住了反用锦帕盖着他的眼,不让他偷看她。
她不会知道,哪怕被她蒙着眼,她的每一寸身段曲线,他都能在心中描摹出来。
她也不知道,他贵为帝王,平日不苟言笑,不该有所偏好……
却实在,实在爱极了她。
可最后,明明拼尽全力,却始终没能留住她。
李曜闭阖双眸,手里握紧酒杯,想要对口猛饮。
唇边缓缓抵上一片清凉的杯沿。
盖在面上的薄纱朦朦胧胧,他看不见眼前人的样貌,只见一双佩环琳琅的皓腕,正举着酒杯,调情般喂他喝酒。
酒香清冽,满溢唇口。在周围如潮的哄笑声上,李曜默默由着这个大胆的胡姬,饮了一口,又饮一口后,俊眉渐渐紧皱。
这名胡姬似有些紧张。他感到她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他唇侧微微颤抖。指尖一根根翘起,似是一点都不想触碰到他的唇。
李曜心中一动,一瞬万念。
遒劲的双臂猛然抬起,将面前之人一把扣入怀中。
玉杯震落,碎裂一地,酒水汤汤,蜿蜒迤逦。
她似是一惊要急速避开,他双手扶一把束素,把人箍住。粗砺的掌沿着柔肌一寸一寸地抚上去。
峰峦沟壑,玲珑起伏,眼前的云霭茫茫散去,每一寸失而复得的轮廓都在心底无比明晰。
“你是谁?”
李曜一把扯去面上遮眼的薄纱,迫不及待想要确认怀中之人的容貌。
四目相对,一时错愕。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军士排开围场,周广二百余里……”,围猎描写引自《汉书》《三国》
“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引自《司马法·仁本》
第41章
元守十五年,大梁皇宫中,四皇子李曜忽然发了一场高热,数日不退,昏迷不醒。
四皇子虽传为卑贱宫女所生,出生便没了母妃,但其人龙章凤质,文武双全,简在帝心,更是自幼深受皇太后喜爱,承欢膝下,教养成人。
此子病重,皇太后闻之一病不起。皇帝以孝治天下,震怒之下,太医彻夜不眠,亲尝百药,最后终于将四皇子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只病愈后的四皇子,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少年意气,整个人变得阴郁幽沉,成了迎风咳血的病秧子。时常一个人立在长安最高的阙楼之上,望向长安以西的天际。
宫中传言,这病一场,怕是人已变得痴痴傻傻了。
精心笼络的朝臣纷纷散去,往日人来车往的皇子府门可罗雀。无人再提及四皇子堪当太子之位。
其余皇子,先是各自暗舒一口气,又心怀鬼胎,都以为是对方下的手。
大皇子率先沉不住气,突然有一日踏入四皇子府探望。
门口伶俐的小厮没了踪影,全部换了一副生面孔。庭中,落叶满地无人清扫,仆妇在廊前嗑着瓜子。
连个府兵都没有,大皇子面露狐疑,一把撩开内室的帷幔,一眼看到平卧榻上的一道人影。
“大哥来了?”
帐中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没说一句便起了猛烈的咳嗽。
大皇子定睛一看,那覆面的帕子上竟有血丝,在雪白的缎面上犹为醒目。
四弟怕是不成了。他终于放下心来,好生寒暄宽慰一二,便欣然离去。
待人走来,李曜将血污丝帕随意丢弃,召来了躲藏在后院的亲卫,商议西域之行。
他从大病中醒来的时候,同一具肉身,已换了一副魂灵。
此时,他还是养尊处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