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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一生理想,与她前世害人害己的那一套也并无分别。
她垂首顿了半刻,又抬起头望着他,面上已恢复了冷静,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道:
“你误会了,我自然不想你还俗。我希望哥哥能顺利成为佛子。毕竟,我还需佛子倚仗才能活下去。”
“我所行,都是为了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洛襄沉默了半晌。
她强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一直深知,在乌兹王庭屡次相救,是为了让他带她离开王庭;与他一道回到王寺,是因为要逃脱王庭的控制;在万千僧众面前说恋慕于他,也是为了能留在王寺,在他的荫蔽下躲避追兵。
每一个理由,都合情合理。从始至终,她只是需要佛子的庇护罢了。
“你只有是佛子,才能护住她。脱了这身袈裟,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若什么都不是,又拿什么她护她一生一世?”
最后一次见到洛枭时的话又在脑中回荡了一遍。如此简单明了的道理,他怎会窥不破。
终究是,幽梦误人。
心底好似有什么微茫的期待一瞬湮灭了,眼中翻涌的波澜已尽数隐在沉黑的眸子之下。
“好。”他点头应道,“三月之后,我正式继任佛子。”
“我定会来看的。”她也笑道,“到时候,襄哥哥穿玉白色的袈裟最好看了。”
“佛子的仪典,服制应是大红绯色。”他沉吟片刻,望向她水光熠熠的清眸,淡淡道,“但,我可以穿玉白色。”
语罢,他望着她黯淡的眸子又倏然亮了起来,朝他伸出一只小指来,微微扬起头,露出下颔好看的弧度,笑意轻浅:
“我们拉勾,一言为定。”
洛襄没有动,眸光极淡,只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勾。
少女已迫不及待地撩开他被风鼓起的袖口,纤纤小指探入其中,如一把银白细钩,轻轻勾了勾他蜷在袖中的手指。
熟悉的柔软,缠绕的指尖。
洛襄被她牵着,轻轻“嗯”了一声:
“一言而定。”
誓言既成,她欣然抽了手离去。洛襄也收回目光,眼帘垂下之际,不经意发现袖下的异样。
方才抬臂勾手之时,袖袍完全展开,有一块颜色较深的水斑附在边缘,拢袖之时不易察觉。
不是水渍。
雪水干涸后的痕迹不会发硬,更不会这般浓稠泛白。
洛襄敛起这一寸袖口,指腹在斑点间反复摩挲良久,他的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
回到莎车王城后,明妃案成了颠覆西域佛门的定局。
西域佛门由佛子牵头,正式将以明妃修行之法列为异端,终于废止了这一残忍的禁脔术。
佛子亲笔诏令既出,西域诸国莫敢不从,皆依诏奉行,驱逐大批借修佛之名为非作歹的僧人,并依各国律法斩的斩,流放的流放,同时解救出大批被困的少女。一时之间,人心大快,赞誉之声不绝。
佛子不动声色,借此突破口,以风卷残云之势清扫了一批不安分的佛门异己。
见识了洛襄整治佛门的雷霆手段,洛朝露有几分咂舌。
她从前以为,他一直是一个温和的僧人,终日晨钟暮鼓,与佛经道法为伴,是高僧,是良师,亦是神祇。
今日便知,他掌万千佛门弟子,有传道,也有杀伐,既是春风和煦,亦可如夏雨凶厉。
回到王寺以后,洛襄忙于政事,不曾露面。朝露心中惴惴,亦避免与他相见。
但很快,她也无暇再思索佛门之事。
就在她和洛襄离开冰湖之后,北匈右贤王的尸体被发现,就在他修建的明妃窟,洛朝露被绑架的那一处山头。
她清晰地记得,前世,是逃亡北匈的洛枭组建起自己的势力,在一场夜袭中暗杀掉右贤王,后被单于亲封为新一任北匈右贤王。
北匈人极度尚武,只忠于最强者,杀王得王之事,屡见不鲜,稀松平常。
得知这一世北匈右贤王也已暴毙而亡的消息后,朝露心中再也难以平静。
她忍不住去想,三哥会不会还没死?会不会,也是他暗杀了右贤王。
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生了根,每一日都愈发枝繁叶茂,她坐立难安。
终有一日,她派邹云将一封密函送至仙乐阁,邀戾英王子前来王寺夜谈。
她深知,戾英这几日定也是寝食难安。
北匈位高权重的领兵之王被发现死在了莎车国境内,加之近日莎车国向北匈王庭上贡的牛羊玉器屡有不足,北匈单于震怒之下,难保不会借机出兵讨伐莎车,杀鸡儆猴,震慑其余小国。
近年来,西域时有大小国归顺大梁。如此风气之下,莎车虽然仍遵循旧制,按约上贡,却难保不被起疑心。北匈兵力强劲,常以兵法慑人,单于刀锋所指之处,铁蹄所过之所,生灵涂炭,诸国无不臣服。
如此,她便可向这位狡猾的莎车王子抛出一个诱饵。
……
入夜后,凉风习习,王寺内蕉叶婆娑,落花满地。
“什么?你要回乌兹?”饶是精明算计的戾英,都忍不住面露惊异。
“是。洛须靡说已把我三哥葬在王陵。我不亲自确认过,是绝不会死心的。”
朝露立在自己的庭院中,覆手在背,望向暮霭沉沉的夜空,道:
“而且,听闻北匈骑兵已南下。莎车和北匈之战,迫在眉睫。莎车到底有没有胜算,你比我清楚。我此去,可为莎车搬来一支救兵,可解莎车燃眉之急。”
这便是她的筹码。
戾英沉默。
莎车乃小国,控弦之士不足十万,就连兵力最是集中的王城都恐怕敌不过北匈骑兵十日围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莎车王城已危在旦夕。
他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气势凛然且笃定的女子,心生疑窦,沉吟道:
“乌兹王正要抓你回去,你反要羊入虎口?我倒十分好奇,你在乌兹王庭何来的援兵?可有凭证?”
“我就是凭证。”朝露挑眉道,“你既知我是逃出乌兹的,我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会再回乌兹以身涉险。我说了有援兵,必有援兵。”
戾英支着手臂,手指捋了捋鬓边,觉得她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若无万千之计,她何故要冒如此之大的风险。
他转念一想,又试探问道:
“你的计划,佛子可知道?”
朝露摇摇头,淡淡瞥过去道:
“我的私事,不欲牵扯到他和佛门。还有,我三哥手中有一块绝世鸽血石,可是我从乌兹王座上抠下来的。只要王子借莎车的亲兵一用,掩护我一程,我愿将那块鸽血石赠予。”
戾英嘴角轻扬。乌兹王座上的宝石,都是几世都求不来的珍品。这一笔买卖,虽是凶险,但到底也是富贵险中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