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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屏风,外头是一众议事大臣,见此旖旎之状,齐齐起身告退。
眼角一寸的余光里,她看到门外那道玉白的身姿在廊下阴影中独立良久,俄而悄声离去。
他去时,袈裟拂动,门外白梨花吹落一地。
后来她听闻,他被李曜降下杖责。明面上是罚他夜闯宫闱,坏了宫规,实则是北境大捷,为了安抚皇后母族,出一口气。
那日,刑杖之下,他一身玉白浸染斑斑血渍,一连辍朝三日。
他舍身相救,她连一声道谢都未来得及说出口。
……
今生。
自遇到洛襄以来,她在他身边总觉得心定且安宁,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悲戚的前世了。
眼前太过相似的轮廓令她恍惚了一下。
睁眼闭眼,她好像又身处前世大梁皇宫里,被四面血色的高墙困住,一寸也动弹不得。有人闯入殿中要杀她,她来不及喘息,就要被不断收紧的白绫吊死。
洛朝露疼得浑身僵直,手脚发凉,冷汗浸湿的长发披散下来,被来人勾在指间轻轻拂过。
不,不是他。他从来不会如此轻浮待她。
喜欢把玩她发丝,就只有那个人。
洛朝露骤然惊醒,思定之后,隐在衾被之下的手无声无息地游移到枕底,手指抓起藏于其中的宝石钗子猛地向来人刺去。
钗尖割破那人胸口绫罗云纹之时,被那人手掌一把握住,一道血痕沿着掌纹蜿蜒而下。朝露一怔,钗环被从中拧断成两半,“咣”一声掉落在地。
“我与王女不过数面之缘,你与我有何仇怨,为何次次都想置我于死地?”
李曜阴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不仅没死,竟然还连夜赶回了王庭。朝露惊惧万分,往后退去,刚想开口唤守卫进来,却被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掌捂住了口。
他手中的短刀刀尖已抵在她的颈侧,喉间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能触到那一丝冰冷的刃口。
朝露意识到,这段时日以来李曜定是发现了她对他的杀心。她不知道他今夜要做什么,若是再惹恼了他,他恐怕真的会对她痛下杀手。
他杀过她一次,要杀第二次时也不会心软的。
朝露极力咽下恐惧,低声劝道:
“你别轻举妄动。但凡我喊一声,我的人冲进来,你也得死。”
“别以为你将禁军全部换成自己的人,这乌兹王位就是你的了。”李曜冷哼一声,吐出的气息扑到她凝滞的面上,道,“乌兹早已为大梁所控。你母亲承义公主不认你为王,得不到大梁的支持,你这王位还能坐多久?”
“大人是与我来谈交易的?”朝露脑子转得飞快,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北匈人残暴无度,多年来奴役西域各国,怨声载道。大人想要一统西域,我以乌兹举国之力助你。只要大人放过我。”
“你很聪明。知道的也不少。”黑暗中,李曜高大的身影投在绡纱帷幕上,静静地望着帐中警惕地缩成一团的女子。
他隐隐感到,眼前这人与上辈子他遇到的那个她不一样了。
此刻的这个她,更机敏,也更心狠,似乎也比前世更恨他了。
哪怕刀尖在喉,她也在冷静地和他分析利弊,算计筹谋,却一点都不鲜活,也不任性了。
他的记忆中,最后一回见到鲜活的她,是在他苦心保卫起来的冷宫里。骄纵爱闹如她,华服委地,珠钗堕尽,满眼悲愤地望着他,也是求他放过她。
后来,他曾想尽一切办法,千方百计护在手掌心的小姑娘,一箭穿心死在了他的面前。君王掩面救不得,唯余血泪空相流。
待他终于巩固帝权,坐稳皇位,杀光了所有曾害过她的人,坐拥万里江山,孤身无边寂寥。
那个教他骑马,要他牵马,唤他马奴,任性起来什么都不顾的娇娇儿不见了。碧落黄泉,生死茫茫。
重活一世,他费劲心力,出现在她面前,原本想要再看她在他面前一如往昔那般逞凶逞娇,却始终不能如愿。他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今日,再从她口中听到“放过”二字,他双手紧握成拳,几乎要将刀柄捏碎。
“此番结盟,口说无凭。你嫁予我为妻,就能获得大梁的支持,还能保住王位。”
朝露先是一愣,仿佛听到一个什么笑话,错开他的目光,明知故问道:
“即便有领兵之权,大人不过一介大梁使臣,我已是乌兹女王,凭何要嫁给你?”
他不会轻易泄露身份,她确信,只这一句就能噎住了他。
李曜沉默了片刻,却低声道:
“我并非普通使臣,我乃大梁四皇子李曜。此番来到西域,为与你母亲承义公主共谋西域。你嫁予我,我可保乌兹十年无虞。”
她没想到李曜真的会把他的底牌亮明给她看,一时错愕。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娶她。
“我不嫁。”朝露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容,面无惧色,一字字道,“大梁若怀疑我的忠心,我可以终生不嫁夫君,不生子嗣,待我死后,由大梁再定一位新王。但是若要我任凭大梁摆布婚事,却是妄想!”
磐石不移,字字珠玑。
李曜浓眉皱起。
女子抬起双眼与他对视之时,他分明看到她惊愕的目光中有一丝难以自抑的恨意,深深刺中了他。
他胸口的箭伤其实并未好全,此时能感到一丝撕扯般的痛意。他从榻沿俯下身,靠近她。
“你既为王,你的婚事,从来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他想起前世最后,那个她能为之不计生死的男人,笑中不由带了几分寒意,轻声问道,“那么,你想嫁给谁,你还能嫁给谁?”
朝露见他不断逼近,看到他眼中漫开来的狠戾。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是柔和的,却让她不寒而栗:
“你只能嫁给我。”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我的军队已在王庭外驻扎。你那两支小打小闹的兵力,如何与我梁军相抗,如何与整个大梁相抗?我不介意,让这乌兹王庭,再由你的人的血重洗一遍。”
朝露垂下双眸。
李曜向来说到做到。虽是恐吓,但他说得确实不错。她数月来积累的实力,应对洛须靡尚可,还不足以与在西域耕耘已有多年的精锐梁军对战。
她原本千算万算,以为可以得到亲生母亲的支持拉拢大梁上位,却不料被她断然拒绝。
李曜要她以后半生幸福为代价才肯保她王位,她不想因此重蹈覆辙。且他心思深重,难保不会像前世一步步架空洛须靡一般将她的王权收走。
她别无他法,只能暂时让步。她尚有最后一条后路。
朝露哽了一哽,放低姿态,泣声示弱道:
“我父兄大仇已报,这王位我不要也罢。我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