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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露望着天色。阴沉欲雨,黑如翻墨,时有白光豁然闪过,紧接着雷声隆隆。她莫名地心慌一下,摇头道:
“只怕若出了意外,会不会引得王宫骚动?”
她纤巧的指尖摩挲自己那头的酒盏,兀自饮了一口,道:
“姐姐不必忧心,今日必有所获。王兄战无不胜,捉拿一小小细作自然不在话下。我在这宫里,王兄定会护我们安全。”
朝露恭维道:
“国主与将军,真是兄妹情深,令人艳羡。”
昭月撩起眼皮,望朝露一眼,笑道:
“姐姐惯会取笑我。你也定是有一个十分疼你的兄长吧?”
朝露一愣,垂下眸光,淡淡道:
“我阿母只得我一个孩子。”
昭月错开目光,漫不经心地绞着手帕,道:
“听说乌兹王向来会娶一个大梁夫人,一个北匈夫人。你岂不是会有北匈的兄长?”
此问有几分莫名其妙,朝露不愿多说,只如实道:
“昔年我父王去世,诸王夺位,我的兄长在那场兵变之中皆已悉数丧生。家门不幸,令国主见笑……”
昭月笑意不减,明亮又清澈的凤眸微微眯起,直盯着她瞧,幽声问道:
“素闻你和你一位北匈的兄长情深意笃,若是你的兄长还在,定也会如我兄长那般疼惜于你的吧?”
朝露想起洛枭,心中悲恸,被她看得又有几分不自在,略一顿首,应道:
“那是自然。”
昭月似是满意一笑,先朝她举起酒盏,轻声道:
“妹妹敬姐姐一杯。”
语罢,昭月豪气地一饮而尽,倒置酒盏,示意分毫不剩。见她不动,便指了指她面前的酒盏。
朝露心中记挂细作一事,见天色已晚,毫无心思饮酒。
昭月见她杯酒不动,眯了眯眼,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幅新制的画卷,道:
“这画上之人,可是你的兄长?”
抓了北匈潜入城中的俘虏后,她严刑拷问,特地令人根据几人的口供,依样绘制了这幅洛枭的画卷,就是要试探她。
朝露一惊,看到画上之人刀削似的浓眉,琥珀色的双眸,坚毅英朗的轮廓,不是洛枭还是谁?
她心中大动,想起戾英说起过,曾在高昌附近看到过洛枭。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即刻疾声问道:
“国主可是在高昌见过我兄长?”
昭月收起画卷,晃了晃手中酒杯,笑道:
“妹妹都不肯与我共饮……你快喝一杯,我便告诉你。”
盛情难却,朝露只得装模作样抿了一口酒咽下,疾声道:
“国主是从何得来的画卷?”
昭月轻描淡写,说是昭明数年前命人绘制西域诸国名将,以作辨认区别。末了,她淡淡道:
“若是妹妹思念你故去的兄长,此幅画卷我赠你便是。”
朝露眸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后来,昭月只是有一句没一句与她闲聊着家里长短,大多与昭明有关。
朝露默默听着,心思再难平静,目光时不时望向外头的渺渺灯火。
头顶忽有一道闪电掠过,寒光乍现,将黢黑的夜空劈作两半。一阵令人惊惧的巨雷轰然响起。
雷鸣过后,庭院传来嘈杂的人声,逐渐清晰:
“朝露!洛朝露!……”
是戾英的喊声,在沉寂之中显得急切万分。
朝露霍然起身,在一团黑暗中看到戾英疾奔而来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她疾声问道。
戾英的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与惊恐,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臂,疾步朝外走去,一面上气不接下气道:
“你,快走!”
二人还未走出几步,密密麻麻的金甲士兵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跑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白衣翩然的女子覆手在背,缓缓朝二人走来。
她凛若霜雪的面容在一盏又一盏的宫灯下明晰起来,纤薄的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雪色袍袖一展,四面的甲兵迅速将洛朝露围堵起来,意欲把她扣押绑下。
“此女就是北匈细作,给我即刻押入大牢!”
戾英面色一沉,快步上前,盯着她道:
“月月,此事定有误会。未查清出事情之前,不可陷害无辜。”
昭月目不斜视,从容地摆了摆手,淡然地道:
“没有误会。我有证据。”
语罢,一群甲兵得令,从后头押来几名披发左衽的北匈兵,将人恶狠狠地扣在地上。
这些人似是方经一场严刑拷问,身上血肉模糊,意识不清,裂唇发出凄然的呜咽之声。
昭月指着这些犯人,轻描淡写道:
“今日城中查到几名混入我军中的北匈人,怀揣的可是她的画像。还说,她与北匈没有关系?”
她愤然将搜出来的画卷掷在戾英面前。
戾英望见熟悉的画卷,咬咬牙,厉声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是她泄露情报给北匈人。如此,和污蔑有何分别?”
昭月冷笑道:
“你带来我高昌的贵客,我将她先行扣押,没有即时处斩,已是给足了你颜面,你还当如何?如今北匈大敌当前,高昌危在旦夕,我宁可错抓,绝不可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你和国师最好赶紧将真凶给我找出来,否则,我便杀了她祭旗,慰我死去的王军英灵。”
“你!……”戾英还欲再辩,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袍角。
朝露朝他摇了摇头,面色出奇地平静,道:
“我相信国师,定会还我清白。”
她记得这样描绘她舞姿的画卷,北匈人确实在搜寻此画。西域之大,搜寻她画像的大有人在,不足为奇。可此事发生在高昌与北匈的战中,过于蹊跷,使得她百口莫辩。
况且,此处皆是高昌精兵,昭月人证物证俱在,主意已定,不会放手。她和戾英毫无挣扎的可能,只能先作退让,以谋后计。
今夜,国师很快能捉住真的细作,她一时的委屈,不算什么。
金甲士兵押着洛朝露远去,戾英猛一甩袖,沉沉望一眼斜倚着门廊的女子:
“月月,你分明知道她不是细作,是不是?”
昭月哼笑一声,碧色凤眸淬了毒一般散着幽芒,阴戾之中,隐伏杀气:
“北匈屠我臣民,伤我王兄,高昌人人自危,谁能心存侥幸?但凡有她有一丝通敌的可能,我绝不会放过,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戾英怔住。
他看到那双动人心魄的美目中流露他从未见过的怨毒和憎恨。他为了她苦心谋划,一路走来,翘首期盼与她重逢,想要再见她目中含笑。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已全然没了从前的天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