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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她一会儿,双眸低垂,平和冷静:
“方才你说,你不想见两军开战。你既有此心意,不妨试与洛枭交涉,看看是否有两全之法。”
朝露点点头,收起画卷藏入怀中。她在他身旁坐直了身,指尖勾起一缕发丝在胸前打着圈,笑道:
“你先回高昌好好养伤。我这就去找我三哥,劝说他放弃攻城,定能阻止这场战火。”
“无论你是佛子还是国师,你救世的心愿,我一定会为你达成。”
洛襄心下一动,望向她,目光专注。
她就跪坐在他身前,说话间双眸明艳万般,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一双柔韧的小手任由他牵着,在二人面前轻轻晃动。
她懂得他的理想,不因他身份的变幻而迟疑犹豫。无论他是以何面貌,她总能认出他来,坚定不移。
夜风徐来,吹动她卸甲后轻柔的袍衫,她好似就要随风起身离去。
洛襄目光追寻着她,手臂倏地一收紧,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铠甲坚硬,她的身体柔软,像是一汪春水化在他怀中,怎么拥有都不够。
朝露怕压到他腿上的伤口,身子一僵,扭动一下,微微避开。
洛襄迅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逾矩,瞬时松开了手,干净利落地道:
“去吧。”
他自是知晓她一直以来对洛枭的执念有多深,也知晓她原本逃出乌兹王庭,就是想和洛枭一道去北匈。她此番离去,见到心心念念,失而复得的三哥,此生还能再见吗?
洛襄只动了动唇,没有问出口。
何必要问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一切停留在一个似有似无的拥抱中,已是足够了。他没有遗憾了。
此时,堡垒外传来北匈骑兵催促集合的呼哨声。
朝露指尖灵动地解下了腰间系着那枚红绳结,塞入他手中,收拢在他掌心。
她螓首低垂,贝白的指尖在红绳间流连游移片刻,最后抬指点了点他掌心的绳结,朝他狡黠一笑。
洛襄疑惑地蹙眉,她已飞快地跑走,上马离去。
扬起的风声带走了她的马蹄声。她萦绕在他怀中的香息也渐渐淡了。
人走后许久,洛襄还一直凝视着掌中小小的绳结。
是她在金身大佛前求的那枚平安结,他开光诵经后放在浮屠塔的香案上,没有取走。小小一枚,就是她拆穿他的破绽。
他不由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很熟悉,他隐约记得似是在哪里见到过。可这段记忆有大片的空白,他始终想不起来。
洛襄遥望长天夜色,怀中的温热与幽香渐渐散去,怅然若失。
今日,他亲手将她送去了她三哥身边。
***
北匈营地,灯火通明。
中军帐里,时而传来几声令人心惊肉跳的低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
一守门小兵通禀后,掀帘入内,望见几名千骑长跪了一地。
小兵扫了一眼,忆起近日传闻右贤王攻城犹疑且喜怒无常,不由战战兢兢,冷汗涔涔。
“禀大王,有一女子自称来自乌兹,名洛朝露,在辕门外求见大王!”
舆图前,瘦长的身影顿了半刻,帐中一时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须臾,那道身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步履不稳,急切且震怒。
浓黑的阴影一点点覆上,小兵低着头,慌忙双手递上那一卷画幅。
洛枭僵冷的手打开了画幅,目之所及,深琥珀色的双眸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他青白的面色晦暗不定,猛地抬步,不顾帐内还跪着的几名千骑长,疾步掀帐走了出去。
每一步都在颤抖,每一步都狂喜。
日夜煎熬,又怕希望落空。
高大的辕门外,明亮的火光里,黑压压的甲兵之中,立着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
她看到他走来,怔忪了半晌,先是呆在原地不动,而后朝他狂奔而来,声声哽咽:
“三哥!”
洛枭接住了她,抬起的双手滞在半空足有一刻,才缓缓落在她肩头,如幼时一般轻抚她浓密的长发。
她还在呜咽不止,他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扫了眼止步不前的亲卫,淡声令道:
“把她给我关起来。”
第78章
金乌初升。
晨曦的清光照入帐幔,散下斑驳的点影。
光斑刺目。洛朝露睁不看眼,从软榻上翻了个身,鼻尖碰到榻上垫着的一层皮毛毯的绒毛。
为了赶至北匈营地,连日纵马奔波,浑身无一处不是酸痛,底下铺着厚毯的床榻太过柔软,未成想她一夜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
掌心传来一阵腌渍般的刺痛。她闭着眼,眉头蹙起,想要抽手,耳侧传来一声低沉的人语:
“忍着点。”
洛朝露一惊,从榻上支起身子,望见洛枭沉默地坐在榻沿。
一身暗红云纹胡袍,左衽镶绣金龙,腰系鹿皮金丝革带。不愧是北匈单于座下控弦之士数万人的右贤王,贵气更胜从前掌兵的乌兹王子。
他低着头,几缕乌发披散在肩头,将光线掩去,面庞映着发丝的暗影,看不清容色。
他一言不发,只手里拿着一罐青草色的药膏,正在为她上药。
日夜奔驰,她细嫩的掌心被马缰勒得破皮,伤口结了痂又会被缰绳一再割裂,如此往复,早已无一块好肉。她心事焦急,无暇顾及,疲累之下都忘了痛。
可洛枭却从小都不会忘记她的伤。
朝露不由想起了幼时初学骑术,因害怕往往一日紧紧握着缰绳,数个时辰下来掌心也会被磨破。
彼时,她痛得哭哭啼啼,也是洛枭在她床头,一面柔声宽慰,一面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
初时,她每装模作样地撒娇哭一声,他便皱眉顿一下。鏖战三日握刀极稳的手,会在给她上药时微微发抖,被她揶揄调笑一阵。
朝露忆及往昔,看到洛枭活生生地就在她面前,不由落下泪来:
“三哥……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洛枭沉默,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烛火,面上覆满大片的暗影,显得神色犹为阴沉。他在她指间上药的动作却很轻柔,许久,才轻声地道一句:
“三哥命大。”
语罢,他清咳几声,将药膏放下,为她掖了掖被角,道:
“你累了,多睡会儿。三哥还要巡营,晚点再来看你。”
“三哥!”朝露从榻上起身,追了出去,拽住他的箭袖。
方掀开帘帐,她一眼就望见帐外密密麻麻的卫兵。这些人手执兵甲,自她来到营地就守着她,不准她随意出入,防着她就像防贼一般。
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明白,往日最疼爱她的三哥,恍若变了一个人。身形相貌瘦削黑沉不说,人也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