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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错了。”朝露想起那位汉医的话,深吸一口气忍住泪光,面带微笑地回道,“我虽从未见过她,但我知道,我的生母定是爱极了我。”
“断魂酒饮后极度折磨人的身体,苦痛难耐。她十月怀胎,强忍剧痛,吊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将我平安产下。她,从未将我抛弃。她用她最后所有的爱意,造就了我。”
“用爱意造就的我,不会为恨意所掩埋,为你利用,助纣为虐。”
朝露面朝她背后的庞然军队,目光柔和又锋锐。
“今日,我以一死止战。即便我死后,我的人也会恪守我的誓言,继承我的遗志,阻你百回千回!”
最后,她深深凝望着已经红了眼圈的邹云,轻声道:
“邹将军,你应我之事,可别忘了。”
邹云拭去眼角的泪,翻身下马,朝她屈膝半跪,猛击胸口,高声道:
“誓死追随王!”
李氏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竟也流下一滴清泪,想要命人拦下她,已是来不及了。
自朝露思量已定,她已悄然退出数十步远。
在李氏万般惊惧的目光中,朝露举起了手中的刀,缓缓移至纤细的颈侧。
她扬起了下颚,朝向了云卷云舒的天际尽头。
天高云阔,浩大的苍穹像极了他随风拂动的衣袖,一如既往的俊美如画,一如既往的明净纯粹,一如既往的风骨铮铮。
仿佛可以看到他就在那里等着她,只要她伸出手去,就能拥入他的怀抱。
朝露释怀地笑了笑,轻声道:
“洛襄,这是你第一回对我食言。”
拜堂成亲之时,诸天神佛面前,我让你允我一件事,我才肯嫁给你做妻子。
当时,你答应我说,这一世不会像前世那般为我而死,会活到长命百岁。
我在佛前做了你的妻子,可是,你却食言了。
但无妨。这一世,我来殉你。
下不为例。
朝露闭上了眼。
双手将刀柄缓缓握紧,锋锐的刀光在漆黑的眼帘前闪过。贴近颈肤之上青灰的血脉之时,预想的刺痛并未到来。
“咣当”一声。
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箭镞飞来,精准无比地打落了她手里的刀。
在夜色掩护下,一支大梁军队也不知不觉包围了京畿。黑暗中,玄底金纹的军旗迎风如浪潮般翻涌,与夜幕融为一体,连绵如同永无止境。
转眼间,军队嘶杀声惊天动地,俯冲下来,铺天盖地。
这才是一统西域,气势磅礴的梁军。
眼见大军已至,京畿营中本是叛军的将士,早已潜伏多时,此时纷纷露出真身,倒戈相向。
梁军的为首之人,一身锦袍明光甲,麒麟肩吞,静坐马上,睥睨天下,千万人之中独有的天潢贵胄之气。
身后的军队在他无声的注视下,已训练有素地控下了整座京畿大营。他目光锐利如电,高声道:
“承义公主李氏,晋阳王李亘,姑母,王叔,速速束手就擒吧。”
兵荒马乱之中,兵戟声,喊杀声,投降声,纷乱嘈杂,涌入洛朝露迟钝的意识。
她什么都听不见,听不清。
下一瞬,另一道熟悉万般的声音如平底一声惊雷,在她耳际轰然炸开:
“朝露!”
无比清亮,无比焦急。
洛朝露微微侧身,但不敢回头。生怕是她死前的幻觉。
她听说,人之将死时候,这一世最为留恋的画面会像走马灯一般浮现。只要她不动,这一重幻觉就不会消散。
朝露低垂下头,看到手里本来握着的刀确确实实落在了地上。身旁遽然涌起了一阵疾风,她鬓边散落的发丝肆意地被风扬起。
一道高大的玉白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她冲了过来。
男人时而被路上的砾石绊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却又挺身向前,继续疾奔。他狼狈不堪、却又不屈不挠地向着她狂奔。
这一定是幻觉。她从未见过如此慌乱的洛襄。
他飞身而来,先是一脚踢远了她掉落在地用来自尽的刀,而后用尽全力,猛地将她揽入怀中。
朝露猝不及防,空落落的手还滞在半空,整个人就被他悬空抱了起来。
直到身体完完全全被他揉进了他的双臂之间,直到他温热的怀抱隔着衣料渗入了她的肌肤,直到他烧灼般的呼吸扑在了她颈窝,朝露才感觉到了一丝触手可及的真实。
“洛朝露,你不许轻生。”他清朗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发颤,像是极度惧怕,又是极度懊恨。男人热铁一般的手臂不断收紧,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喑哑的声音像是自喉底发出,像是烧过的余烬,还带着烫意,拂过她的后颈,撩过她的碎发,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
“你的命,是我的。”
自她与他相识以来,两世都他都从未说过这般强硬的话语。
懵怔中的朝露愈发疑惑,抬眸望向他。
清俊的面旁苍白憔悴,沉黑的双眸怔怔的,一动不动。他似乎还没从惊惧中缓过神来,低声道:
“你今生的命,是我前世烈火焚身换来的。你身上有我的命,你怎能轻易放弃?”
朝露愕然,她不解他的意思,可是听到他的声音,她感到剥离身体已久的魂魄再一点点聚合。
她终于靠上他的怀抱,侧脸紧贴他温热的胸膛,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的真实,喃喃道:
“我就是吴王遗孤,他们要挟我攻打长安。我不想打仗……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她说不下去,眼眶凝了许久的泪终于忍不住落在了下来,低着头,小手轻锤他的胸口。
“嘶——”他痛吟一声,抿唇低低道,“我是真的受了伤。”
洛襄掌心有一块玉玦,示予她看。玉玦已断裂成碎片,上面沾满了血迹。
他与李曜合谋,射中了他胸口的玉玦,又早已买通了安插在京畿营中多年的军医,伪装成他的假死,以求脱身。
所谓棺椁,里面也不过是几块与人等重的石头罢了。
没了吴王遗孤,又将定襄王李奎骗去抵御北匈,剩下的叛军便可一网打尽。之后,世人皆以为吴王遗孤已死,他们也再无后顾之忧。
他只是没料到,她真的会找来长安,还想为他殉情。
洛襄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意,将她抱得更紧。
即便被他疼惜地拥在怀中,朝露心中的委屈像是止不住的潮水般在翻涌决堤。她一面擦泪,一面跺脚,狠狠推开了他,愤声道:
“那你写什么绝笔信?”
“谁让有些人不听话,锦囊不到时候就打开。”洛襄叹口气,凝视着她湿红的眼,只得低低哄道,“无论你是乌兹王女,还是吴王遗孤,你都是洛朝露,是我一生一世的妻子。”
语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