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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此之后,父皇便追着母后不许她离开,一击退北匈,就立刻快马加鞭回京,力排众议将母后娶为王妃,作为一生一世的妻子。
她母后能千里去追父皇,她为何就不能?
朝露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变。一身团花蹙金的骑装,身披氅衣,领着百余精锐侍卫,便出了长安,往燕北之地。
***
燕地早春,正逢花朝节前夕,余寒犹厉,冻风时作。重重群峦仍覆冰雪,起伏间,沟壑丛生,飞沙走砾。
朝露一行人冒风驰行,待翻过最后一座山头,极高处,眼见平原上城镇星罗棋布,灯火繁华。
那便是燕地的中心,代郡。燕北王府所在之地。
朝露不欲惊动旁人,与侍卫化作行脚客商,用商旅的关牒入城,直奔燕北王府。
在府门前,她翻身下马,没有亮明身份,只是点名有要事求见燕北世子。几名燕北王府的守卫见她言谈举止,气度不凡,还有经商的正式关牒,当下引她入府,请她在会客堂稍坐。
燕北王府冷冷清清,幽静中又有一分怪异。
堂前,小厮递上泡好的一盏茶。朝露举起微烫的茶盏,迟疑一下,没有饮茶。
不多时,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沉定有力。
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正从堂前的回廊走来,半身映在朦胧的窗纸上,光剪影的轮廓就有九成相似。
朝露凝视着这道窗前的剪影一步一步走过来,行至门前。她不由揪紧了袖口,心口跳得厉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少年踏着暮色走进堂内,藏青锦袍镶绣的一道道流云纹,在落照余晖间暗涌。
那便是燕北世子了。
朝露不动声色,定定地望了她许久,神色一点点松弛下来,目露失望之色。
这位世子和他长得极为相似。身材同样高大颀长,面部轮廓深刻如玉雕,眉宇黑沉如浓墨,鼻梁高挺如山岳。
可她就是知道,不是他。
燕北世子虽不过弱冠之年,威仪之中隐伏一股睥睨的狂傲之气。薄唇轻抿,似笑非笑,又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他见了她,只余光打量了她一番,一撩袍角,坐于案首,问道:
“吾名李曜,乃燕北世子。汝是何人,寻我何事?”
朝露见不是她要找的人,也不喜他身上散发的傲气,径自道:
“敢问世子,是否有一同胞兄弟?”
那少年眯了眯眼,再问道:
“汝究竟何人?如何得知我有一胞兄?”
朝露微微一怔,极力克制心跳,扬了扬下颚,掠过他锐利的眸光,回道:
“我不过一京城客商,你胞兄日前曾在我这里订了一批货,时日已至,特来交付。请世子引见。”
她想着,他在京城久居多年,她若说自己是京城来找他的,总不会引得此人怀疑。
那少年目光一睨,轻飘飘看她一眼,忽然笑了笑,摇头道:
“汝虽来自京城,却非客商。”
朝露抬眸,见他绕着自己踱着步子缓行一周,道:
“一身细皮嫩肉不说,所着是蜀地织锦。京城客商大多以贩卖江南绢丝为主流,只因除了皇族亲贵,甚少有人穿得起蜀锦。”
“况且,我哥足不出户,绝无可能与京城客商相交。定是你记错人了。”
朝露眉心一跳,争辩道:
“他来过京城,曾与我相交,我又怎会记错?你让他出来见我!”
李曜见她跳脚,不禁气笑了,撇了撇嘴,道:
“这位姑娘,天下知道我哥之事的人少之又少,我不知你如何得知,还伪装客商,编造出如此弥天大谎。但我哥已在庙里清修多年,且从未去过京城,也绝不会见你的。”
朝露睁圆了眼,喃喃道:
“清修多年?剃度为僧?”
李曜继续道:
“我母亲产下双子后身体病弱,有个癞头和尚说,双生子克她命格。我父王便把我哥送去了城外的无相寺带发修行,为我母妃祈福延寿。”
“无相寺主持还说他颇有佛缘,要渡他出家,待他花朝节后受了戒,就要正式剃度了。”
“无相寺?我现在就要去见他。”朝露秀眉一拧,语罢就要夺门而出,却被一劲臂拦下。
李曜收回了手,望着她道:
“今日天色已晚,你一女子,孤身入寺庙多有不便,只会吃个闭门羹。不如在府中暂歇一晚,明日亲自由我带你去,必会畅通无阻。”
见她面露怀疑之色,他微微一笑,道:
“姑娘不必担心,燕北王府乃一国亲王府邸,不会有歹人,比你在外头留宿安全的多。”
他看一眼外头的枯枝,又补充道:
“近日虽已入春,但北匈游骑在各地城镇时有劫掠。姑娘自京城千里迢迢来见我哥一面,我不能让你身处险境。”
朝露垂首沉吟,此言并非危言耸听,北匈游骑时有出没,燕北王府确实比外头的驿站要更为安全。燕北王乃父皇的臣子,若事情有异,她直接亮出公主的令牌,没人敢动她。
于是,她便跟着燕北王府的侍女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厢房,暂且住下一晚。
入内后,厢房的门“嘎吱”一声紧闭起来。
随行的小厮跟着李曜已从厢房中退了出来,走出几十步后,犹疑地问道:
“世子,怎会留一平民在府中?”
“她非平民。”李曜唇角勾起,淡淡道,“她乃大梁公主。”
他深不见底的眸中隐有怅意,抬眸之时,灼灼生光,照亮了记忆里深藏的一角。
少时,随他父王入宫觐见新帝,曾在太液池边见过公主一面。
美丽的少女一袭翩翩红衣,在池边踩着石子走路,且行且舞,纤姿袅袅,恍若神女。那一幕,美不胜收,动魄惊心,足足十年来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里。
行走间,她身子一颤,发髻上的金簪掉入湖中。是他疾步过去,淌水下湖,将沉入浅滩的金簪拾起来,递还给了她。
她当时对他嫣然一笑,接过金簪插回了发髻,和宫娥们笑着跑远了。
他留在原地,深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袭锦袍沾满了湖水的泥浆都未曾发觉。
她今日一进门,他就认出她来了。
少时一见钟情之人,他怎会忘记?
明日,就算他带她去见寺中修行的双生哥哥又如何?到时候,她定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与她见过面的人,从来只有他,不会是他那潜心修佛的哥哥。
……
入夜了,燕北王府一片沉寂。
塞外的北风穿过檐角廊道,送来城外金柝的鸣声。廊下的灯盏,散着幽茫的火光,仍然执着地透过窗纸渗入厢房内。
朝露心神不定,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