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挑一盏。”
身后传来他淡漠的声音。
朝露回头,见他已从袖中掏出银钱,默默放在摊位上。摊位前高悬的漫天花灯之下,他清俊的侧脸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光晕里,他长睫垂下,清浅的笑意,如同山间初雪将化,云蒸霞蔚。
他举止从容,未见有异,朝露只觉动魄惊心,一抹薄红迅速自颊边窜上了耳后。
她呆愣在原地,余光里感到他的目光正随着灯光流淌过来,慌忙低下头,开始挑选花灯。
李襄垂眸,目光掠过身前少女皎白的后颈,亮得灼目。淡淡的红晕绵延雪肤,如同小荷瓣尖,被火光映照得犹为动人。
他不动声色,挪开目光。余光里,望见她已选好了一朵莲花灯,正满心欢喜地提在手里。
周遭的声音依旧喧嚣,可两人却静默了下来,并肩走在街头,许久没有人再说话。
“我自幼就被父母送入寺庙苦修,所以从未来过代郡的花朝节,看过花灯游街。”他突然开口道,“这些花朝节的习俗,无法说予你听。”
竟像是在道歉。
朝露微微一怔,笑道: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花朝节。但是襄哥哥,你能陪我来,我真的很开心。”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从小就要去寺庙苦修呢?听你弟弟说,你花朝节后就要出家了?”
李襄沉默一阵,低声道:
“因为,我命格不好。无相寺主持对我,有养育之恩,想要渡我为僧。”
朝露仰起头,秀眉蹙起,认真地说道:
“没关系,我的命格很好。我把我的命格分你一半,这样我和你都成了普通人。我们一起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李襄偏过头,望着她无比真挚的眼神,不禁想笑,眼眶却微微发烫。
大梁公主,自是有着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命格。竟想把她无上的命格分给他,与他这个不祥之人一道做回普通人。
只因为,她以为他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心上人吗。
没由来地,最是无情无欲之人竟然生了一丝细小的羡意。半生坎坷,他从未羡慕过任何人,此时却不禁羡慕起她那个失踪的心上人,可以毫无保留得到她的真心。
花灯照耀,少女在华光中仙姿灿然,一身明亮。而他,立在光所不能照见的阴翳里,黯然失色。
“呀——”
耳边传来她的一声惊呼。
李襄收回思绪,看到少女的皓腕上泛红一片。
原是花灯里火焰的热流烧得她腕上的绳结越来越紧,在皮肉上掐出红印子来,白玉无瑕的肌肤还磨破了一层纤薄的皮。
他将花灯放在一旁,想要帮她解开缠得越来越紧的红绳结。
岂料,她挣扎着想要收回手,怯生生地道:
“不能解开,不吉利的。”
他细细看了一眼绳结,摇头道:
“绳结烧作一团,已解不开,伤及表皮,只能剪断。否则,黏连皮肉,会很疼。”
这下,她彻底收回了手,用袖口掩住,不让他再看再动,低低道:
“不行,这是你离开前送我的……决不能丢。”
李襄眸色一沉,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腕上套了不少金手钏,唯独右腕只系了那条红绳,庄重得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只因,这绳结是她的心上人送她的。
积雨成云,汇流成河。终于在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他面无表情,从旁边的商贩那里借来一把小剪子,沉声道:
“剪掉。我再送你一个。”
语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包裹住她的手腕。隔着锦帕,手掌不松不紧地握住她的细腕,一刀剪去了那段被烧得扭曲的绳结。
终于将她已磨红的玉腕从绞紧的红绳中解脱出来。绳结掉落,他的心下,好似也松了一口气,没有紧绷得那么难受。
朝露故意疼得“嘶嘶”直叫,眼尾晕开一抹湿红,委屈道:
“襄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再送我绳结?”
她早就知道了,汉地的绳结是结发夫妻才有的。只要他肯再送,岂不就是承认了?
朝露沾沾自喜,李襄却沉默不语,只默默将地上散落的绳结拾起,攥于袖中藏起。
她面露失望之色,想起花朝节后,他就要剃度出家的传闻,他方才没有否认。她越发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再毫无兴致看灯了。
看灯的人潮渐渐散去,二人也回到了无相寺。
朝露心里有鬼,不敢看他,故意打了打哈欠,往自己庭院去了。
李襄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也转身离去。
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来到无相寺内,一处偏僻的佛殿。
满殿神佛,鬼影幢幢,重重经幡的深处,立着两道人影,见到他来,屈身半跪行礼。其中一人道:
“少主,探子来报,那支北匈军已从漠北南下。”
李襄沉眉,在背后覆起了手,指腹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那串绳结,低声道:
“这几日,密切监视燕北王府,一有动向,即刻来报。”
黑衣人点头应是,倏然如青烟消散,徒留满殿沉寂。
李襄回到庭院,望一眼院中月色下迎风招展的花树,而后推门进屋。
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又随风散落,无迹可寻。
他只道是院中花香,行至案前,在黑暗中点燃一盏灯烛。而后,他静坐在火光下,来回看那一段被烧得萎缩成一团的绳结。
嫣红的色泽已成焦黑,没入他幽深的眼底。
夜色越来越深,笼罩住了他的身影。他闭了闭眼,终是收起了绳结,吹灭了灯烛,往床榻走去。
皎洁的月色如水一般流淌就暗沉的房内,来回晃动的罗帐犹如清波荡漾,满目涟漪。
李襄坐在榻沿,沉思了一会儿,解去袍衫,剩下一层薄薄的中衣,隐隐可见腰腹肌肉劲瘦分明。
此时,他蓦然发觉那股幽香比之前浓了些许。
他心头一动,回过身去,劲臂撩起了罗帐,一把掀开里头的薄衾。
薄衾之下,乌黑的青丝如潺潺水流一般漫开来,铺满床榻。一张瓷白的小脸从乌发中露出来,明眸灵动,比满屋的月色更为灼亮。
朝露从薄衾底下钻了出来,闷得发慌,好不容易透口气,玉面泛着大朵大朵的胭脂红,艳若桃李。
她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当年在帐子里“成亲”究竟是做了什么,就让父皇从此对母后死心塌地。但她觉得她母后可以做到,她也必定可以。
这一天,她已经想了十年了。
李襄平缓的气息浊重了些许,英挺的浓眉紧紧皱起,沉静的双眸黑得深不见底。
少女只着了一件如烟似雾的素纱纨衣,透着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