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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今年的县试,内舍乙班的学生们摩拳擦掌,每日念书写字都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除了沈持和裴惟等去年新考进来的学生,他们才粗读完四书五经,草草学了一遍八股文的做法,下场县试难免有些仓促。
毕竟从前的神童周大珏也是在进入内舍班三年之后才考取县试案首的,他们看好沈持,只觉得火候未到。
“沈兄,裴兄,你们也可以报名去见见世面,来年考的时候总归是熟悉流程了。”他们善意地说道。
沈持:“是要去见见世面的。”年岁小,又才念了两年的书,文章才写几篇,诗又才读几本,这就要去考县试,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说了些鼓励的话让同窗好好应试。但是裴惟不服气:“凭什么咱俩只能去见世面,一百多名次,难道就容不下咱们?”
沈持:“……”别人说别人的,咱们做咱们的,有什么关系吗。
他心态极好。
参与考试的名单一张贴出来,外面的嘲笑声一片,青瓦书院却对此置若罔闻。同窗们此时反倒维护起他来:“咱们书院各种各样的神童,谁规定非得到了什么年岁才能考取县试,我瞧好他们呢。”
“为了不让你们失望,我也得争取吊个车尾不是?”沈持在心里说,但并没有大声喊出来。
县试的公告张贴出来之后,县中的读书人向县署礼房报名,并要上报亲供,互结,具结,要有本县的廪生出具。
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认保”。保下场考试的学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不出自娼优之家,三代及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①。完成以上,方准入场考试,名册还要誊录一份存放到县衙。
好在这些事情都不用他费心,青瓦书院有专门负责县试报名的夫子,夫子们又多是廪生出身,一条龙服务很快搞定。
甚至连在个人的准考证——应试牌上画像这种事情,都又周渔执笔,给他们画大头像。
“我的润笔费很贵的,暂且不收你们的银子,”周渔一边给学生们画像一边说道:“等你们日后考中秀才举人,要给我还回来啊。”
众蒙童认真地说道:“那是当然。”
有调皮的问:“周夫子攒了好多年润笔费了吧?”周渔把他的眼睛画得有神些:“嗯,留着娶夫人呢。”
众蒙童哄然大笑。
轮到沈持时,周渔只瞧了他一眼:“哎呀,我最擅长画小儿了,要是能画赤膊的就更传神了。”
他总觉得沈持穿着青衿把孩子显得老成了些:“原来不在这儿,你皮肤太细腻了些,我给画粗糙些,显得有文气……”
直接把沈持给唠叨懵了:“夫子,我长的有问题吗?”
周渔端详着他,撇嘴:“目前长得容易让人轻视。”
沈持:“……”
不过周渔的画技真的很传神,画出来的大头像竟比后世拍照精修的效果还要好,把他的长项
孟度这才罢手:“适才相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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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者三六九龄提醒您《高门寒婿的科举路》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忽而有人大喊:“你烧了我的新衣服……”他们去凑孟度和摆摊人的热闹,不小心惹出麻烦。
两个读书人掐起架来,原因是一个读书人的香碰到了另一人的衣裳,烧穿了三个焦黄的洞,那人不罢休,一人扭打起来。
这次维持秩序的衙役是沈煌,他得知后飞快地跑过来:“一位,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被烧坏衣裳的人哭诉:“这是我娘子给我做的衣服,今天第一天穿出来,被他烧了三个洞。”他非常痛心。
另一人则非常懊恼:“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人太多了。”他被揍得发髻凌乱,低着头无奈地说道。
沈煌看了看他,把被烧穿青衿的人叫到一边:“他要是有钱赔你,只怕早赔了,你看他穿的草鞋,可能真拿不出钱来赔你。”
那人说道:“难道我就该自认倒霉吗?”
双方争执不下。
沈煌从口袋里摸出一十文钱给他:“过几天就要县试了,这件事要是闹大了,你们一人都不能考试,拿去再添些买一件新的吧。”
两人这才千恩万谢地散去。
疏散了掐架的一人,文庙的秩序恢复如初。“头儿,你为什么要给他一十文钱?”沈煌手下一个叫吴关的人问:“咱们挣个钱不易。”何况都还有一家子老小要养。
沈煌说道:“他们是外县人,要是今日我不出这钱,他一人争吵不休,只怕会扰了文昌帝君,影响这届学生县试的运势。”
他儿子沈持今年是要下场的。别人都说沈持不过读了两年的书,不会考中的,但是他总想着,万一呢,万一考中呢。
“头儿还怪迷信的,”吴关和王有家笑道:“要不咱们仨平分这一十文吧?”
沈煌摆摆手:“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再提起了。”等孟度从人群中挤进来,想给这被烧了洞的书生赔个衣服钱的时候,这边已经人潮流动,笑语晏晏,仿佛之前的那场你死我活的掐架没有发生过一样。
孟度:“捕头好快的速度。”
沈持站在高处一看,沈煌带着人正注视着涌动的人流,默默维护文庙的秩序。
他心中很是自豪:那可是我爹。
这一日拜过文昌帝君,游了山,便放学回家,只等几日后的县试。
沈持报名县试的事情被大房和三房知道了,杨氏羡慕又心酸的口气说道:“阿池会读书,也是念书的料子。”
再看阿大和阿一,大概就是先生说的“朽木”吧。她只盼他们多读几年书,能认字识数就够了。
张氏把自己关在门里问沈知秋:“青瓦书院都能去参加县试了,阿秋,夫子没有推荐你去吗?”
沈知秋放下手里的书本,疲惫地说道:“阿娘,夫子说要学完做文章才行,我四书五经都还没读完呢。”
“会不会是你们夫子教得不行?”怪不得一
()秋在隔壁听着他娘无理取闹,重重地叹了口气,想离家出走。
沈山和沈煌一块送沈持去县城的科考棚,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每场一天,黎明前,由县官点名,童生带考篮,里面装着笔、墨、砚台和考牌,排队等候。
等科考棚打开大门,院中点亮糊纸灯牌,引导考生们依次渐行,点名入场。
入场前,有衙役搜查考生全身,防止怀挟抄写等纸张入场。
搜检沈持的是皂班的衙役,他认识沈煌,按照惯例搜检完,给沈持的食盒里塞了个馒头夹肉:“你们小孩子饿得快,多吃些东西。”
这应该是今日县衙给他们的人员准备的早餐。
沈持赶紧推回去:“谢谢叔叔,我带得足够了。”
那人使劲推回来:“拿着,这是咱们县丞大人的意思。”告诉沈持,这点儿东西不占他们的份额。
沈持这才接了:“多谢叔叔。”
但也回赠了他一把花生。
入场后,他们等在大厅之中,早已等候在场的廪生拿着考生的名册,高声唱某廪生保,廪生确认后应声唱廪生某保,此为“唱保”。
沈持是徐老夫子保的,轮到他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学生没玉村沈持,由徐廪生作保。”。
“廪生徐应星。”徐老夫子轻快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相信他能考中,还是告诉他打个酱油不用紧张,就当玩儿吧。
沈持:……
唱保完之后,他被小吏发了张座位牌——玄七,“玄”字是按照“天地玄黄”这样顺序来排的,就是排第七个,他在脑海中和阿拉伯数字转换了会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考位十分简陋,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个矮凳,再无其他。
沈持坐下来,把笔墨砚一一摆好,然后等着发放试卷及草稿纸。
等了片刻,监考的县中官吏过来分发试卷,说是试卷,其实是答题卷,因为上面没有考题。
一共发了数十张的答题卷,上面印着红直道格,还有作答提示——考试文正、草要全,文字必填相符。
卷面有坐位号,后面是考生写姓名的地方,等交卷后姓名再做弥封。
还发放了两张空白纸张作为打草稿只用。
试卷发放完毕,接下来考题登场了,考题和后世不一样,是由监考官念出来的,他一共念三遍。之后,又怕有人没有听清楚,衙役把考题张贴在一个大木牌上,放置在几处醒目的位置。
供耳朵不太好,眼睛也不太顶用的考生阅览。
不得不说,还算是有点人性化的。沈持的要求是如此之低。
县试一共考三天四场。
第一场为正场,头天第一场考四书文,贴经—
—就是背诵默写,答题皆有一定格式要求,不能犯庙讳(已故皇帝名)御名(当今皇帝名)及圣讳(先师孔圣名),这在书院已经模拟过多次,沈持作答时胸有成竹。
别的考生也一样,考完散场时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氛围轻松。
第一场考完之后给考官留两天阅卷的时间,也就是说大后天再考第一场。
今天是三月初九,第一场考试就在三月十一。
而考官在这两天阅完试卷之后,会将进入第一场考试的考生名单张贴出来,主要是淘汰一些文章狗屁不通,连格式都写不对的考生。大部分考生,只要丑得不太离谱出格,都不会被淘汰掉,都能如期进入第一场考试。
这种淘汰显然不在青瓦书院此次参考的考生的担忧范围之内,没有人当回事,都欢欢喜喜地备考第一场去了。
沈持找到沈山,由他爷赶着骡车吱呀吱呀地回没玉村沈家。
“去洗个澡,”老刘氏亲手捧着晒干净的衣裳笑咪咪地对他说:“换身干净衣裳,奶给你烙鸡蛋肉饼吃。”
为了沈持能考好,沈家老两口这回豁出去了,不过年也不过节的,连肉都买上了。叫大房和三房眼红得想哭。
“又不是考中了,”张氏刻薄地说道:“考中了再买肉不迟。”
对着屋里瘫在床上的沈凉说道:“赶明儿赶紧给阿秋报上,千万别耽误他。”
沈凉当作耳旁风,挪到午后的秸秆堆里继续睡觉。
这天的哺食吃得很安静,主要是沈山的表情太吓人了,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一句话说得不吉利影响沈家的孙子科考。
纵然大房和三房有天大的委屈和不甘心,这会儿也得给憋住。
这顿饭吃得又快又清净,回到房中,沈月过来找沈持:“得得考中。”
她才开口说话,不太会说连贯的句子,跟一岁左右的小娃学说好差不多。
沈持笑道:“借阿月吉言,考中,能考中。”
心里有些打鼓:不出意外,应该能考中吧。夜里没有多少事情,考试消耗太大,沈持早早睡下,次日醒来正好是五更末,他照旧起床去书院。
青瓦书院好像不太重视县试,所有考生,照常上课,也没有夫子会额外给时间去复习第一场,氛围还是很松弛的。
参与考试的有三百多人,第一场的淘汰率很低,也不分名次什么的,反正要四场考完放榜的时候才有案首什么的。
后日的第一场也不难,只不过要作答的字数又比头一场多了些,考完手腕微微发酸。
第三场在县试考中称为“再覆”,要上八股文和试贴诗了,淘汰人头的时刻到了。
这天沈持打起精神。
开考后,监考官念一遍题目他就记住了,题目不算陌生,他心里有底。
浏览完毕考题,不经意抬头一望,县令陆沉和考官们分列一排正襟危坐在考场前方的高台上,用目光巡视考生。
这一刻说不紧张完全是嘴硬。
试卷上,八股文的题目出自《论语》:人而不仁,如礼何?②
这道题,不能押中过,至少可以说在青瓦书院都练过类似句子的破题,所以对他来说不算太难,就是要花费一些心思,雕琢雕琢如何破题精彩,能让阅卷的考官眼前一亮。
我要画出超好看的黑白滚滚。沈持在心里喊了句。画滚滚已经成了他写八股文的暗号,每次这么想,都好像轻松愉悦很多。
上辈子每次考试,考多少分都是他说了算,想考第一考第一,想考第十考第十,但是穿来到这里,头一次试水,他不清楚自己的斤两,只能绞尽脑汁,奉上最完美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