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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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客仍旧穿着那身洁白的衣衫，没有一点污渍也没有一点褶皱。头发仍旧一丝不苟，表情严肃，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他手中并没有拿着那把金黄色的长剑，想来应该已经插回了万圣塔塔顶。

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任何人喧哗。就连一直没有正经模样的二师兄梦千回也紧绷起了脸。三师姐师芳卓见到赵客前来，立刻便将手中端着的菜肴放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赵客目不斜视，直接走到了云阳身前，淡淡说道：“听张师弟说，你在太宇金塔之中被九天罡风吹到，所以失忆了？”

赵客说话时，吐字极其清晰，字和字之间的时间间隔也大致相同，但是听起来却没有任何别扭的感觉，而是感觉到，他的话，就像是他的人一般方正。

云阳恭恭敬敬回答道：“大师兄，确实如此，那次昏迷醒来之后我就忘记了好多事情。”

赵客伸出手搭在了云阳脑袋上，云阳便感觉一阵热流从自己头顶流下，在自己脑袋之上盘旋不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阳甚至在心底隐隐担忧起来：“莫要被大师兄察觉到这具躯体之中的灵魂是鸠占鹊巢……”

片刻之后，赵客收回手掌，仍旧面无表情的样子。

“无甚大碍，多休息一阵便好。”赵客淡淡说道，“这把落日神弓是我从中天神殿之中取来，经过炼化去除了一些限制，又添加了一些阵法，现在没有修为也可以使用它。便将它给你，也好让你多一点防身的手段。”

旁边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那可是中天神殿七神器之一啊……”

“大师兄对云阳真好……不过云松前辈为我盛华城战死，他的唯一血脉受到优待也是理所应当。”

云阳心中流过一阵暖意，当下将落日神弓接过了——这落日神弓不知道经过了怎么样的改造，现在并不大，箭支也没有那般夸张的长度，也没有什么重量，刚好可以背在背上。想来是赵客考虑到云阳没有修为，所以特意做的一些改造。

云阳拿着落日神弓和金色长箭，恭恭敬敬的对着赵客弯下了腰：“多谢大师兄。”

在云阳弯下腰的这一刻，就连赵客那如同万古不动的岩石一般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点诧异的神色，似乎对云阳的礼数感到极端惊讶。但这表情仅仅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赵客淡淡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和其余人说话，转过身就迈开了步子。

所有人仍旧恭敬肃立，目视赵客离开。

云阳胸膛起伏，似乎有什么念头正在心中挣扎。片刻之后，云阳终于张开了嘴巴：“大师兄，请留步！”

赵客身影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何事？”

云阳没有说话，而是双腿一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请大师兄及诸位师长受云阳一跪！”

赵客皱眉训斥道：“有话便好好说，起来！”

云阳不仅没有起来，反而将额头触在了地下：“云阳这一跪，是在为以前的所作所为向诸位师长致歉……云阳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在长庚之行的七个月里，云阳反思自身，时常辗转难眠，甚至有留在长庚，无颜再回祖星的想法。但在生死之间，云阳终于幡然醒悟，逃避不是办法，改正错误，直视自身才是正途。云阳已经下定决心痛改前非，还请诸位师长看在云阳以前年幼不懂事的份儿上，再给云阳一次机会。”

身后，正恭敬站立着的人们，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呆在了那里，似乎看到了全天下之间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云阳……在跪下认错？混世魔王，盛华城第一纨绔在下跪认错？而且没有任何人强迫于他，是他自己想通了？

这，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难道长庚一行，还有让人幡然悔悟的效果？

孙庆宗这个粗豪壮硕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师傅……您看到了么？小云迷途知返，改邪归正了……您在天上也可以瞑目了……”

云阳的父亲云松对孙庆宗有指点之恩。云松虽然并没有将孙庆宗正式收为弟子，孙庆宗却一直对云松执以弟子礼，在云松力竭而死之后，孙庆宗还在自己家中摆下了云松的牌位，日日祭拜，还无数次发誓要为云松复仇，将中天神殿毁灭掉。

云阳在盛华城之中的名声太恶劣了。虽然人民感念云松的恩情，不致和云阳为难，但心中对这个混世魔王的厌恶是少不了的。此次肯前来参加云阳一行人接风宴的，大抵也都是受到过云阳父亲恩惠，真心关心云阳的人。比如军方领袖孙庆宗，比如学院教授楚怀远之类。

正是因为真正关心，所以对于云阳到底如何顽劣理解也更为深刻。但是此刻，没有任何人逼迫，没有任何人说教，甚至于在人人都避免提起这类话题，以免破坏了接风宴气氛的时候，云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主动跪了下来，自己主动承认错误。

正是这样，才更显真心。

赵客也终于动容。他走了上来，轻轻的摸着云阳的脑袋，叹息道：“好孩子，好孩子。”

师芳卓眼睛里已经涌出了泪花。她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抓着云阳的衣服，“傻孩子，知错能改就好，这里都是你的亲人，又有谁会真的怪你。”

云阳始终坚持着跪在地上，又转过方向，对着师芳卓重重跪下：“三师姐，承蒙您二十多年照顾，云阳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经常惹您生气，请您受云阳一拜，云阳知错了……”

师芳卓终于将眼中的泪花哭了出来，蹲下身子只是抱着云阳，“傻孩子，师姐怎么会怪你，师姐一直拿你当亲弟弟看待……”

师芳卓抱了好一会才松开，周围诸人也各自红了眼眶。

云阳又对着梦千回跪下：“二师兄，云阳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惹您生气……”

梦千回似乎已经喝多了，只是指着云阳哈哈大笑道：“傻小子，只要你以后不再从我葫芦里偷酒喝，我就心满意足喽。”

云阳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师兄放心，云阳以后不会再偷您酒喝，还会找到许多好酒来孝敬您……”

“四师兄，长庚一行多蒙您照顾，云阳才能死里还生，以往欠您恩情也实在太多……请您受云阳一拜。”

张岳匆忙走了过来扶住了云阳：“托师弟的福，我才能提早二十多年跨入超凡境，又哪里会怪罪你。”

“孙大哥，楚教授，李师叔……请受云阳一拜。”

不断的有人试图阻挡云阳，但云阳仍旧坚持着，给在场所有师长全部磕了一个头。这意味着云阳的新生。云阳知道，从今天之后，这个世界之中的云阳的时代已经过去，从明天开始，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云阳的天下了。

云阳终于站了起来，不断地磕头，额头上的皮都已经擦破了，有一点鲜血流了出来。师芳卓满是心疼的拿过一条毛巾擦去了鲜血和污物，又伸手在云阳额头上抚摸了一下，下一刻，那个伤口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傻孩子，傻孩子。”师芳卓只是不断地念叨着。云阳微笑着摆了摆手：“师姐，没事的，只有这样做了，云阳才会心安。”

“这样算起来，今天也算是三喜临门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云能迷途知返，为了此事也该干一杯，来！”孙庆宗一把抹去了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水，粗豪的笑声几乎传到了天空之中：“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为云阳贺，为张岳贺，为我盛华城贺！干杯！”

气氛再一次热烈起来，云阳看到二师兄梦千回已经喝的差一点趴在了桌子上。大师兄赵客却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脸上十分难得的露出了一点微笑，显然心情大畅。

“大师兄……”云阳走到了赵客旁边，低声叫道。

“哦？”

“大师兄……我，我想修炼。”云阳低声将这一句话说了出来。旁边师芳卓似乎也听到了，便也走了过来。

云阳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太过特殊，天生无法修炼，但是云阳不甘心。或许……以前只是因为自己太过顽劣呢？或许，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变化了呢？

这是一个武者可以单凭肉身探索星空的世界。身为一名天文学家的云**本就无法放弃这种**。不来尝试一下，云阳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

“酒席散后我再来和你分说。”赵客淡淡的看了云阳一眼，转身离开了。师芳卓也脸色一暗，最终强打着笑脸，对云阳说道：“傻孩子，不要乱想那么多事情，不修炼也没有关系，师姐会一直保护你的……”

云阳的心便直直的沉了下去。赵客和师芳卓的话语，已经很明显的表露出了一些含义。

“或许……我真的没有办法修炼。”云阳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