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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钟栖月僵住,随后才抬起头,冷不防对上了纪冽危不含任何人情味的眸子,“我看了。”
她这种解释,反而更加暴露出她多么害怕他的事实。
纪冽危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看出来什么了?”
钟栖月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稳住情绪:“哥还是好看的。”
下一秒,她听到头顶缓缓响起一道清列的笑声,在这暗沉的走道内,格外有韵味的笑声。
纪冽危身躯懒散地靠在墙边,敛了笑意,说:“这么好看,你还舍不得看我?看来你也只会说这种话哄骗哥哥。”
钟栖月急得口齿打结,“哥,不是的,我没骗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哥哥。”
他们之间分明有过那样一段,她不懂,为什么纪冽危却完全不受影响,他是真觉得旧情人还能没有任何隔阂相处吗。
“早这么说不就是了?”纪冽危语气淡淡:“我就知道你这张小嘴对哥哥没几句实话。”
就像那天晚上过后,她想装没事人的态度一样。
钟栖月没吭声,就这样低着头。
“回家?很晚了。”
她顿了会,“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纪冽危攥她手腕,冰凉的掌心贴着她细腻的肌肤,将她拉着往外走,“你那个小混混发小,会有人放他回去。”
“至于你,跟我回家。”
出了酒庄,钟栖月就坐上了纪冽危的车子,刚好经过郑远方那,他看到钟栖月在车内,冲过来就要喊她。
钟栖月降下车窗,脑袋凑过去半边,“远方,你先回家,我没事的。”
直到郑远方的人影逐渐缩小,钟栖月还没收回眼神。
驾驶座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笑了声,升起车窗,让她不得不坐回原位。
“还没看够?”
钟栖月侧脸,问他:“远方不会有事吗?那群人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人。”
纪冽危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方向盘,开着车,说:“是啊,在栖月眼里,哥哥身边哪有什么好人。”
“……”钟栖月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
她每次这样小声说话,再软绵绵地唤一声哥哥,就是在讨好他。她心里清楚,这一招对纪冽危百试不爽。
他看在眼里,也不想戳破。
她没敢问,为什么纪冽危能从那些小混混手里把她提出来,他圈子里分明都是些跟他同阶层的人物才对。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她其实从来就不了解他的势力终究有多广,不过就是一群小混混,把她捞出来,只是打个电话的功夫而已。
车内正在放着轻音乐,钟栖月坐在副驾驶,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纪冽危又找她提起什么话题,干脆就直接装睡。
正好是红灯,车子停下。
纪冽危瞥她一眼,“那个小区看了没有满意的房子?”
他声音清淡,像薄荷似的砸入她心口,那瞬间让钟栖月打了个激灵。
她缓缓睁眼,说:“不是,我就是在那小区办事。”
纪冽危神色平静说:“那小区的确离纪宅很远,有人要是想找你很不方便,栖月,位置找的不错,但房子不好,小区的治安不行。”
“哥哥可以给你推荐一个更好的位置,不仅离纪家远,治安好,最重要的是,跟你发小离得很近,方便的时候你们可以时常聚会消遣。”
钟栖月脸色微白:“不用了,多谢哥。”
到家时已经八点半了,钟蕊在客厅插花,看到钟栖月和纪冽危一起回家,诧异道:“月月,你怎么跟你冽危哥一起回来的?”
钟栖月早就想好说辞:“妈,我们是路上不小心遇见,冽危哥顺路载我回来。”
纪冽危去冰箱那拿了瓶冰水,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线条流畅。
他漫不经心笑:“是很巧碰上了。”
钟蕊笑说:“原来是这样啊,月月,下次可别麻烦你冽危哥了,你也知道他每天工作很忙,回来休息不是给你当司机的,知道吗?”
“知道了。”
“真乖,过来洗个手,跟妈妈来插花。”
等钟栖月洗完手出来,纪冽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了,看到钟蕊优雅地坐在那摆弄花瓶,她走过去,也熟稔地开始操弄了起来。
钟蕊说:“这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
钟栖月拿剪子修剪残叶,“妈,那初冬中秋节要回来了吗?”
纪初冬是纪东原和钟蕊的儿子,今年二十岁,正在墨尔本读大学,已经快两年没回了。
提起儿子,钟蕊忧虑说:“不清楚,说太远了回来一趟不容易,初冬也说很想家了。”
钟栖月觉得很奇怪,怎么会出国上大学回来一趟这么难?当初纪冽危可是时不时就回国。
钟蕊忽然转移话题:“月月,你最近是不是在看房子?”
钟栖月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与钟蕊四目相对,她知道已经瞒不过了,老实点头:“对的。”
“看好房子了吗?”
“还没有。”
钟蕊问她:“真的就要搬走?”
钟栖月没有说话。
下一秒,钟蕊便说:“还是别搬了吧,纪家住着不是挺好吗?你要是搬走了,妈妈怎么办?初冬在国外没回,现在这家里,妈妈就你一个亲人了。”
养母总是这样,先前答应的事,也会临时反悔,好像她就是她可以随意掌控的玩偶。
之前说了同意她搬出去,现在又改口。
钟栖月放下手中的剪子,说:“妈,我已经二十三了,再留在纪家不太合适。”
钟蕊问她:“你是觉得自己没有纪家的血脉不方便留着?”
“对。”
“这样好了。”钟蕊叹气,温柔说:“我们月月也长大了,是该结婚了,妈妈最近也在想办法帮你物色对象,要是找到了合适的男朋友,打算结婚的话,你再搬出去。”
这已经不是商量了,这是命令。
空气似乎凝滞。
对上钟蕊温柔又慈爱的眼神,钟栖月只好妥协,“好。”
“月月喜欢怎样的男朋友?妈妈也帮你留意着,当然,一定也要那个男人能配的上月月才对。”
钟栖月低头说:“我没有什么要求,妈,你看着办就行。”
“好,那妈妈就帮月月掌掌眼。”
“嗯。”
-
踩着台阶上楼,钟栖月忽然想起在车上时,纪冽危说帮她找房子的话。
那时候她还有点不明白,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就这样放任她搬出纪家。
原来啊,原来。
是他早就知道了,钟蕊绝对不会让她搬出纪家的。
这件事,根本无须他出手,她注定走不了。
他从来都是掌控全局。
就像他们那天突破那道防线一样,分明是她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是她先表白的,更是她先主动吻的他。
最后,却是他将她按在门板上抵死交缠。
昏暗的房间,两道身体贴得密不可分,他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肤。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每每回忆起来,她都禁不住心尖发麻。
纪冽危在纪家人的眼里,总是异类。
钟栖月到纪家时,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听说前几年他兄长出车祸没了,母亲在悲痛之下,当晚便选择自尽。
发现自己母亲尸体的第一个人,就是纪冽危。
短短一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
那时纪家一直有个流言,钟栖月听说,好像自从那天过后,纪冽危就疯了。
在纪家的流言里,说真正的纪冽危在那个晚上就已经死了,后来被神经病俯身,脑子也变得不正常。
有段时间,纪家的氛围很阴暗,人人身体不得劲,都说是纪冽危引起的,好像说他方圆百米内都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有佣人见过他双手带血的样子从后院的树林出来,瘦削的面容是餍足的神态,都在猜测他做了坏事。
这些流言虽然被纪老爷子禁止了,但纪冽危肯定是知道的,他知晓有多少人怕他,偏生不辟谣,就享受那种被人恐惧的感觉。
上位者的恶趣味。
她到纪家时,见到的纪冽危外表看着没什么不正常的。
她也听说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流言,的确受那些流言的影响很怕很怕他,因为她是他父亲情妇带回来的孩子,每次看到那双白皙嶙峋的双手,她都很害怕纪冽危会在没人的地方掐死她。
可她也的确没想到。
那双本该掐她脖子的手,后来会抚过她身体的每一个位置。
如果说,早知道跟他发生这样肉.体上牵扯不清的关系,带来的后果有这么严重。
那个晚上,她还不如直接推开房门,选择承认错误。
回房沐浴后,钟栖月打算休息,纪依雪却突然抱着枕头来找她。
“月月,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纪依雪进了卧室,沮丧说:“我失恋了,我怕在房里哭,我爸妈会听见。”
“失恋?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听她语气里的惊悚,纪依雪没好气道:“拜托,我也二十三了,谈恋爱很稀奇吗?倒是你才奇怪,都这么大了还没恋爱。”
钟栖月不想把恋爱话题扯自己身上,问她怎么回事。
纪依雪靠她床上,跟她分享了自己这段感情。
“那男人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他家里很穷,那时候我很瞧不上他,但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然后你懂的,现在成年人嘛看对眼就谈,也没想那么多。”
“可没想到他知道我是纪家人后,果断选择跟我分手,我人都傻了,拜托,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他敢甩我,是不是疯了?”
她气得狂捏枕头:“你说是不是他脑子有病?知道我什么背景应该开心才对啊。”
钟栖月一时感慨:“也许是身份差距太大吧,他想及时止损。”
“他损个屁,跟我在一起只有赚的份。”
纪家人天生就有种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所以纪依雪是意识不到普通人面对阶层差距的那种逃避恐惧的心理,她只觉得对方不识好歹。
钟栖月没打算说服她,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改不掉的。
简单安慰了几句。
房间熄灯,纪依雪抱着钟栖月哭了好久。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但他现在已经不理我了,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月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钟栖月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说:“你还是放手吧,找个跟你身份差不多的恋爱。”
纪依雪不依,脚一伸一蹬:“我不管!我得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凭什么是他甩的我?我要找冽危哥帮我收拾一下那个狗东西。”
“……”钟栖月说:“我劝你还是别,不太好。”
纪依雪哪里听得进去,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纪依雪很早回了自己的房间,钟栖月照着镜子看到自己的黑眼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收拾好,开门准备下楼。
迎面便撞上了从房间里出来的纪冽危。
他穿了身白衬衫,领口松散,露出雪白.精致的锁骨。一阵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带起他身上清淡的冷梅香。
蓦然看到他,钟栖月嗓音略微紧绷,喊了声:“哥。”
西装外套搭在手腕处,他正在调节腕表,淡淡颔首,“昨晚的哭声怎么回事?”
钟栖月解释:“那是依雪的哭声。”
没想到,纪冽危倏地轻笑一声,眉眼晕开潋滟波光:“你该不会以为,哥哥误会是你在哭吧?”
钟栖月没懂,抬眸看他。
纪冽危弯了弯唇:“栖月的哭声哥哥比谁都熟悉,又怎么会听不出。”
那无数个夜里,他们一次次抵死亲密。
她的嘤咛哭泣,柔软的嗓子哭到沙哑,一声声低吟着喊他哥哥的场景,是怎么一声声烙印进他的心口。
他怎么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