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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句话,真的不是在道德绑架吗?
特别是这种时候,我明明已经冒着生命风险救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女了,为何此时她还要跟在我的身后?
“喂,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春希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拖动着行李箱的睦月真白也跟着停下,低头咂舌道:
“嘁,大叔,让我住你家吧,我不会亏待你的。一看你就单身。”
“哈?意思是白住我家,还要馋我身子?”
刚刚发生了那么刺激的事情,春希也慢慢从药效中恢复过来了,脑子一下清晰了不少,这种赔本买卖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不过他也是男人,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自然会下意识地打量对方一番——
少女的上身是黑色皮夹克,所以整体皮肤的露出比例并不高,但从短裙下方的腿部来看,她真的非常消瘦,甚至连手腕处的骨骼脉络都清晰可见,可以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
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吃饱饭了吧。
似乎是从少女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童年的影子,春希心头不禁有一丝丝的不忍在躁动。
可惜对方是恶名远扬的地雷女,既然救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就完全没必要继续在她身上耗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拿起存折,去ATM机看看5w円到账了没有。虽然冷静一想,又隐隐约约觉得那就是药物副作用带来的错觉。
可是,我又是如何事先知道她名字的呢?
“嘁,你看够了没有?”
睦月真白似乎很不习惯这种被审视的目光,她厌恶地侧过了脸,将胳膊挡在了自己胸前。
“……”
也正是她的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春希心中最后的一丝善意。
于是春希沉默着转过了身,继续往车站出口的方向走去。车站的出入口一般都会摆放着好几台ATM机,供人取钱使用。
而睦月真白也急忙地拔出行李箱的拉杆,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通勤的晚高峰,到处都是人人人,被拖着行李箱的少女紧随其后,其实并不是什么令人感到甜得发齁的一件事。
这是个看人脸色的国家。
一路上,周遭不断投来皱眉的视线,我仿佛是一个对年轻女孩始乱终弃的渣男,不得不承受来自整个社会高度的道德审判。
更不用提我这满脸的胡渣,在他们眼里,我和我的酒鬼父亲又能有几分区别呢?
虽然我的内心想当场大声斥驳——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种人渣!但,那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
……
排了好长一阵子的队伍,存折终于插进了ATM机,随着咔咔咔的打印声,里面的喷墨打印机慢吞吞地把近期的交易记录都打在了存折里,春希翻开了一看——
好消息是钱确实多了,坏消息是多的是自己的工资14w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报酬,那个机械音是幻听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当然,也不排除睦月真白还没有放弃轻生的可能。
“哦?嘴上说着别跟,还特地跑过来取钱,大叔,看来你人还不错嘛。”
地雷女是这样子的,总以为全世界都围绕着她转,殊不知她现在在春希眼里,不过是行走的5w円罢了。
“你确定要来我家?”
春希并不担心她真的跟到他家,为了节约房租开支,他现在租的是一处很狭小的公寓,他是这样命名那里的——六平米的棺材。
实际上根本没有年轻女性会愿意住在那种地方,她跟上来,到时看一眼也就走了,根本不需要担心被蹭吃蹭住。
“……我没钱住漫咖了。”
就在春希还在盘算着之后的事,睦月真白忽然侧过了头,吞吞吐吐地道出了自己的窘境。
漫咖就是类似可以过夜的隔间网吧,如今东京萧条成这个样子,像睦月真白这样的漫咖难民估计并不少。
或许。
这5w円还值得再观察观察,毕竟预约心理医生的费用并不便宜,他的存款也差不多快见底了。
“不让我去就算了。”
过了一会,睦月真白见春希不为所动,也不再厚脸皮地缠着他了。
她再次拖动粉色的行李箱,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落魄,行李箱底下的轮子也在地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估计又要去做和刚才一样的蠢事了吧。
可这明明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何我一个旁观者,却会莫名其妙地受到良心的谴责呢?
是因为我提前预知了她的死亡吗?还是因为我和她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喂。”
春希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你能接受晚上睡地板就行。”
收留来历不明的流浪猫肯定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更不用说可能是患有狂犬病的流浪猫了。
但似乎我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好失去的了,我又在防备些什么呢?
东京经济泡沫破裂已经过去九年了,明明是千禧之年,大街上却看不到任何经济复苏的迹象。
就连地铁站书店摆在外面最畅销的书籍,都是些恐怖大王的末日预言,这种用来贩卖焦虑的二手翻译书,也不知那些认真出版书籍的作者会作何感想。
睦月真白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或许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都是这样子的吧,刚刚明明还沮丧得不行,现在已经能够走在春希身边,打开翻盖手机要跟他炫耀自己制作的博客主页了。
春希漫不经心地看向她的手机,跟他猜想的一样,上面全是一些自残日记、幼稚思想、还有性方面的内容,这些对他这个成年人来说,反倒有些不堪入目了。
他也经历过认同感需求旺盛的时期,但那个时候还没有互联网这种东西,能在《口袋妖怪红绿》里打败四大天王就已经能跟同班同学聊天聊好久了。
不对……
春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连思想都变得跟大叔一样了,说罢我也不过大她们几岁而已,时代进步的是真快啊。
“喂,我叫神鸣春希,你以后就叫我春希好了。别叫我大叔了,我才21岁,搞得我心态都变老了。”
“哈哈哈。”
奇怪的女孩,刚刚还在要死要活,现在已经能笑出来了,“那你也叫我真白吧,我不叫喂,也不许叫我全名。”
“行。”
夜色下的霓虹灯街道,两人并排走向六平米的棺材,春希看着身旁的新世代,忽然觉得——既然沉浸在粉色泡泡里的时代结束了,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是互联网的新世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