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下,刘备军大营之外。
正午时分,听到孙策率兵抵达,刘备便拉着吕布一道外出迎接。
只见远远的便见一支兵马由远及近,当先一人形貌英武,雄姿英发,身侧一人相貌俊美,气质颇为儒雅。
见得此状,刘备便上前笑道:
“敢问前方可是江东孙伯符?”
听到这声呼唤,孙策也不敢托大,自是策马上前,翻身下马对刘备一抱拳笑道:
“想必是刘玄德刘使君当前?”
“策尚年少,君乃长者,亲自出营迎候,属实让策汗颜啊!”
别看孙策年纪不大,可对人却极有分寸。
他也知道刘备和吕布均是和他父亲同辈,故而言行举止之间,颇为谦逊有礼。
刘备见得孙策如此,不由心中暗赞。
心想怪不得袁术会感慨:“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别说袁术,就算他才第一次见孙策,也觉得孙策气概不凡。
心中想着,他便即摇头一笑道:
“备不过痴长几岁,哪里算得什么长者!”
“倒是伯符如此英雄,令人钦慕,当真少年英才!”
他心知孙策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虽以晚辈自称,却也可能以此为凭,从他们手中取利。
老刘也是人精,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让孙策自认后辈。
不等孙策多说,便拉着孙策对吕布道:
“想来伯符还未见过,我来为伯符引荐!”
“这位便是为国除贼,纵横中原之英雄,吕温侯!”
论起刘备的亲和力那绝对是顶级,刚一见面就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孙策的手。
孙策被他拉着,却也不觉异样,只觉刘备这老小子人当真不错,见其介绍吕布,自上前见礼道:
“不想竟是温侯当前,策在江东亦闻温侯之名。”
“如今一见,果然如是!”
“真乃英雄气概,非同常人!”
吕布这人虽然难处,却好听一口好话,见孙策如此称赞自己,亦是抚须笑道:
“伯符之名,吾亦有闻,果真少年英雄也!”
“算起来,吾与汝父也算旧识,不料文台兄还未成大事便撒手人寰,实为憾事。”
“今见得伯符如此英雄,料想文台知之,必是大慰其心!”
他没有刘备那么多顾忌,自是一口一个文台。
孙策听着,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中却是一阵厌恶。
心想我爹纵横天下之时,你还是二五仔呢。
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爹称故交?
但他心中虽恶,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只是连道过赞。
如此三方会面了一番之后,刘备便将二人请入营中一见,已是一副东道主的做派。
周瑜在孙策旁边看着,自是眉头直皱。
看着刘备与吕布如此表现,显然应该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然的话,就凭吕布这个德行,显然是不会乖乖以刘备为尊的!
不过他虽有此想,却也知道还轮不到他说话,自也阴着不说。
而众人一道行入帐内之后,刘备就率先出招,请孙策坐于主位,他言笑道:
“今我两军被阻于此,正欲求孙郎之助。”
“孙郎即至,当坐主位!”
吕布在旁听着,自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孙策却是不敢上主位的,忙推辞道:
“使君不可,一则二位皆是长者,二则策官位不及二位,此坐自当由使君来坐!”
刘备如此,自然是欲擒故纵,如此推却了两番之后,便顺势坐下。
而周瑜见之,却是再度暗忖刘备这人外表仁厚,城府极深。
看似只是一个位置,实际上这主位却代表着话语权。
刘备这般行事,并不是在让什么位置,而是在让孙策认同他的话语权。
现在这位置一坐定之后,三家的地位也就定下来了。
刘备为主,孙策、吕布为辅!
可以说从开始到现在,刘备的一切表现都是有深意的!
想到此处,周瑜心中便是一沉,看来刘备这人,远比吕布难对付得多!
他在这边想着,那边三人寒暄了几句之中,便也进入了正题。
刘备为了迎接孙策,特地准备了一场宴会。
不过终究军中条件必不能城内,诸多菜肴端上,也不过是烧鸡、肉酱、干菜汤、麦饼等物。
但看起来简单,却已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美味。
孙策赶路而来,见得酒肉,自是食指大动,可惜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开宴之前,主人自得多说几句。
只见刘备抬起杯来笑道:
“今日我等前来,虽为国事,却也不乏为一桩乐事,尤其是见得孙郎前来,吾心甚喜,敢请诸位满饮此杯!”
他一举杯,孙策、吕布自是同时举杯。
而此时帐内,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周瑜自不用说,刘备这边有张飞、陈到,吕布带来了侯成、宋宪,孙策则是带着陈武、蒋钦。
以三人为主,其余皆是作陪,闻之纷纷举杯共贺。
饮完一杯之后,刘备再度举杯道:
“按理来说,备德薄位卑,不当主持大事。”
“可今日即是为国而来,便不当分先后,故厚颜居此。”
“为酬二位相让,备当自饮一杯!”
孙策和吕布见之,自然不能让刘备单喝,当下纷纷举起杯来,又饮了一杯。
如此两杯下肚,也算消解了不少暑气。
便见刘备再度举杯道:
“此杯不为他事,只愿我三家齐心协力,共破此城!”
一句说罢,刘备已然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之,纷纷跟着将酒喝下。
如此三杯饮尽,宴会方才正式开始。
众人皆是无人,也管不上什么文雅,纷纷开始大吃大喝。
席间有刘备主持,气氛倒也颇为和谐。
唯有吕布沉迷惯了酒色,对于这些酒肉,倒是不甚感兴趣,端酒叹道:
“宴会虽好,惜哉无处取乐!”
刘备一听,便知吕布是想看点文娱活动,顿时摇头道:
“今在军中何处取乐,待来日攻陷寿春,自有乐处!”
他心想激励一下吕布,但吕布一听,却再度叹道:
“奈何敌军不出战,又当如何是好?”
如此说着,他眼睛一瞟,便看向大帅哥周瑜道:
“说起来我见伯符身侧这位形貌不凡,不知是何人?”
孙策见其如此,便举杯笑道:
“温侯不知,此乃我总角之交,周瑜周公瑾!”
“哦?”
吕布一听,便来了兴趣:
“莫非是那曲有误,周郎顾的周郎不成?”
实则周瑜并非名声不显之人,其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官至太尉,父亲周异曾任洛阳令,家世不凡。
在加上这小伙长得帅,又精通音律,故而年级不大,就已经名满江东。
见吕布说起自己那些传言,周瑜不由谦逊的一笑道:
“区区薄名,只恐污了温侯尊耳!”
“哪里的话!”
吕布闻之,便咧嘴笑道:
“久闻周郎俊美之名,我还道是个怎样的美男子,方有这等名声。”
“今日一见,公瑾美甚!”
“即是今日军中无乐,可否请公瑾露上一手,也好教我等看看公瑾本事!”
刘备也在一旁点头笑道:
“公瑾之名,吾亦闻之,若能献技,我等当洗耳恭听。”
见得二人如此,孙策自也笑了起来,看向周瑜道:
“要不公瑾试歌一曲?”
要是平日,周瑜说不得还真露上一手。
可现在他心知刘备、吕布各有心思,现在有机会,正是试探之时,哪里肯放过机会,当即起身道:
“即是温侯、使君有意,按理来说瑜本不当扫兴。”
“然则在下此番来得匆忙,未带乐器。”
“若二位真有此意,待来日攻下寿春之后,再行献丑不迟!”
“方才在下听闻敌军不出战,我军新至,尚不知何故也,敢请温侯细言一番,也好教我等知晓!”
吕布见其不愿演奏,心中颇为不悦,又听此言,便抱怨道:
“这又何须细言?无非便是那纪灵胆怯,不敢出城而已!”
说着他便将这几日的战况说出。
原来自当日纪灵败过一场之后,吕布又进行了几次求战,可惜纪灵一概不应。
眼见城内尚有两万兵马,他们自然不能强攻,只能在城外干等着。
而周瑜听得此言,顿时就是一阵惊讶。
他们本以为纪灵在寿春这边,顶多只有万把人,如此面对两万联军,坚守不出,倒也正常。
没想到纪灵麾下还有两万兵马!
须知寿春乃是淮南第一大城,城高将近四丈,周围都有护城河环绕,一面墙足有三四里宽。
这种大城,守个两万兵马,没个八九万人根本别想强攻!
合着寿春的攻取难度,比合肥还要大上几倍?
一时间,周瑜便悄悄看向了孙策。
而孙策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停滞了下来。
事情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须知他们北上,是看着刘吕势大方才至此。
但看现在的局面,貌似纪灵是主动收缩了兵力,而不是因为刘备进军之势太猛!
想到此处,周瑜不由沉声道:
“寿春如此大城,敌军据守不出,我等如何能取?”
见得周瑜这般,吕布自是不由一愣,合着你们啥情况都不知道,就来到了这里?
唯有刘备淡定的举起酒杯笑道:
“故而我等方才合兵于此,等待伯符率军前来!”
“好在如今伯符已至,凭我三家兵马,寿春城虽大,我等却也不惧之!”
他这么一说完,孙策便将酒杯紧紧握住,看着刘备的笑容,自是心中一沉。
若非他们早早定好了策略,这回恐怕是要被坑了!
看刘备这个模样,压根就是知道他们的情况,特地在此设局!
他们要是不来还好,现在一到,正中刘备下怀。
偏偏这次他们北上又不是刘备设计,他还真不好开口。
孙策这边不好开口,周瑜却借势沉声道:
“若依使君之言,此番三家合力进军,那攻陷寿春之后,又当如何分配?”
现在的情况和他们所设想的不一样,那应对策略自然也要改变。
既然刘备不能独立取城,那他们获取可以从寿春这里获取一些利益。
但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吕布便笑道:
“公瑾勿忧,此事我已与玄德商量好了。”
“我等知晓你们此次北上,是因合肥被阻。”
“故我等思虑,此番取城之后,此城吾便不要了,只要城内钱粮,城池交与玄德,我等再南下助尔等夺取合肥!”
“至于那合肥,我等既不要城,也不要粮,一切所得,皆归尔等所有。”
他这话自是说得大义凛然,好似自己和刘备吃亏了一般。
而周瑜一听,剑眉就蹙在了一起:
“二位要助我军取合肥?”
他思虑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刘备和吕布会联合起来主动提出帮他们取合肥!
吕布也就罢了,刘备怎么也会这样?
难道秦瑱给刘备定下的策略就是夺取半个九江?
这当然不可能!
只取半个九江,既不符合刘备军的利益,又不符合秦瑱的风格!
事情如此反常,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感觉有误,秦瑱不在刘备麾下,第二就是秦瑱的图谋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刘备军现在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这等变化,不由让周瑜心中一紧,似乎淮南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就和袁涣一样,这一刻,周瑜只觉局势瞬间超出了自己掌控!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