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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磕完头出来,见院子里的马车旁多了个人。是聂驭手下那个叫颜毅的副官,来给他们带路去出事地点的。魅羽记得那时颜毅的职责是追捕入侵者,她还曾为营救鹤琅同他套过近乎,想起来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看穿戴,自然是随太子晋升了。
境初上前同颜毅招呼的时候,聂驭小声在她耳边说:“你这个男友啊,怎么老让我想起我皇兄?”
魅羽双目直直地望着前方,没有吭声。
“怪不得你会跟他好呢,看来你对我皇兄还是无法忘情。”
太阳落山后,飞船离开皇宫,朝东南方向飞去。怪洞所在处离皇宫挺远,要明日凌晨才到。起飞前聂驭派人送了精美的食物和酒水上船。众人聚在一起用餐,不用再吃冒牌厨娘准备的食物,心情都不错。
尤其是陇艮。见上来了新人,年龄虽和自己差不多,却是个举止谨慎的旧式官员,一直兴奋地缠着颜毅问这问那。
“喂,你给当朝太子做事,都说伴君如伴虎,有没有被他拖出去打过板子?”
颜毅笑笑,“殿下一向明察秋毫,赏罚分明,克己礼人,属下们都心服口服。”
“你每年有假吗?都去哪里玩?”
“公务忙时不分昼夜。闲暇时候养花钓鱼,陪夫人逛下集市。父母在,不远游,除非是出公差。”
“你是包办婚姻吧?有几个小老婆?”
这个问题颜毅没有答。
“看你身手不错的样。我其实也会点儿功夫,不如待会儿落地咱们比划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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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洞所在的山谷地处铭石山内,附近有个铭石村。飞船于天蒙蒙亮时到达,先在群山上空绕了两圈,观察地貌。怪洞大概二百丈左右的直径,就是一片漆黑,看不出别的来。洞上方的空气倒很平静,没有什么漩涡气流之类的。
飞船随后停在洞口中央的上方。众人打开舱底的一个小门,门旁有个四尺宽的转轴,上面缠着一圈圈坚韧的钢索。境初命人将探测器绑在钢索的一头,朝着洞中慢慢放落下去。之前国师曾把一个法器扔入洞中,说是再也没能召回来,也不知洞中有什么古怪。
同船前来的技术兵坐在一旁,盯着面前的一个屏幕,随着探测器在洞中的深入,不断汇报着磁场重力场温度辐射等数值。颜毅在众人身后东看西看,这些对他来说应当很新奇。
魅羽和境初同时还盯着另一个屏幕。这上面显现的是探测器传回来的影像,一直是漆黑一片,实在有些奇怪。按说这么宽大的一个洞口,探测器刚下去时应当被天光照得亮亮的。洞里似乎有什么能吸收光线的机制。
五丈……十丈……探测器慢慢地下落,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看来还得有些时候。魅羽撇下众人,自己来到甲板上,漫无目的地四处看。
忽见斜对面山脚处有个人影一闪,接着被一丛树木挡住了。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她当即离地而起,像只大鸟一样飞过去。待离那人几丈远时,见是个砍柴的樵夫,正在往铭石村的方向走。
魅羽悄悄落地,远远打了个招呼。樵夫紧张地回身,见是个红衣飘飘的年轻女子,神态便恢复了正常。在到达少光天皇宫之前,魅羽已在船上换回了自己在天庭的服饰。目前这身打扮虽然一看也不是少光天的人,至少比空处天厨娘的黑布袍和白围裙要正常些。
魅羽走上前,说自己正在找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问大叔您见过没有。
“不久前才看到的呀,”樵夫说着,用手指了指一条山路的尽头。“我是从那儿上的山。看到一个小孩的背影后,叫了他一声,想问问他有没有大人在附近。结果他往旁边的树林里一闪就不见了。一个时辰后我下山时,也没再见到。”
一个时辰……魅羽听后谢过樵夫,便沿着那条山路走去。待樵夫看不到她时,施展轻功,眨眼便到了樵夫所指的地方。接着原地坐下,双目微闭。
过了会儿睁开眼,站起身,又朝飞船方向飞过去。三年前她使这个觅踪术时会全身劲力尽失。随着修为的增长,现在只是内力损耗比较大而已。
回到船上,探测器已经被收了回来。境初因为找不到她,正在甲板上四处观望。
“你去哪儿了?”他如释重负地说,“还以为你失足掉进洞了。”
魅羽正要告知追踪的结果,见船舱中众人又把钢索扣在了陇艮的腰上。陇艮手中抱着杆散弹枪,头盔上戴着强光灯,从舱底被慢慢地放下去。
“他也要下去?”想起在追踪时看到的情形,魅羽有些不放心,“我跟去看看。”
“你……”境初追着她进舱,像是要反对的样子。又看了看几个下属,也许不想被认作厚此薄彼、公私不分,便没说什么。
魅羽沿着钢索纵身跃下。来到陇艮身边时减速,一只手扶着钢索,同他一起入洞。才下落没多久,头上的蓝天就被一片漆黑取代,甚为诡异。
“嗨嗨,老板娘也下来了?”陇艮说着,左右转着头,将头盔上的强光灯照向不同的方向。所照之处皆是一片虚空。
“嗤——别出声,免得错过了什么动静。”
魅羽用了下探视法,没查到任何异物的存在,稍微放了心。二人就这样静静地下落着,有种沉入深海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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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能再回来吗?”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个声音魅羽从未听过,但总觉得这个人她也许认识。
“不能。不过回来做什么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咱们的世界就快完了。”
“不公平!”年轻的声音忿忿地说,“凭什么?”
魅羽还在继续下降。摸了摸身边的陇艮,想问他是否也听到了。转念一想,以陇艮的性子,如果在这时听到人谈话,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不公平了?”老人的语气中带着讽刺与无奈,“快乐的时光都过得快,不是吗?多一个维度,便多了自由,可状态也因此变得不稳定起来。这也许就是自由的代价吧?”
现在魅羽意识到,声音不是从她耳朵里传进来的,像是用脑子听到的一样。因为虽然她在不断下降,声音的大小和方位却没有多少变化。
两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此时下降之势已停,转为上升。这么快就到钢索尽头了吗?她记得之前探测器下去的时候挺久的。也许是境初放不下心,提前叫停了。这个念头给她带来些许甜蜜。她这是心动了吗?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来空处天是个正确的决定。了解一个人不是看他对你都说了什么,或者能给你带来多少东西。是看他如何做事,如何对待他身边的人。境初也许不完美,有凡人的各种弱点,但他待人厚道,真诚不虚伪。
正胡思乱想,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开口了:“要在别人的身体里待二十多年,做什么完全由不得自己,真不知怎么熬。唉,希望他别成天做傻事就好。”
“人家是佛陀下凡,比你聪明,好吧?好好学着点儿,对你有好处。”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周折?直接打去无所……”
魅羽还在凝神倾听,却被身边的陇艮打断了:“什么味儿啊?你闻到了吗?”
魅羽一闻,打了个激灵,那两个声音立刻不见了。不好!刚刚太专注,竟然没留意四处弥漫的火药味。用探视法一看,周围的黑暗中漂浮着一个个大球,有的圆些有的扁些,正在从远处向二人汇集过来。估计火药味就是那些东西散发的。当即一手抓紧陇艮的胳膊向上纵跃,另只手朝天使了个斗宿诀,同时默念雨神教她的五字真言。
上次在少光天使这个斗宿诀的时候,还是在皇子们的殿试上。当时她为了制造水汪汪的眼睛用了这招,结果发现少光天的星空和人间不同,变成一双火眼。幸亏先有了那次经历,否则这次要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后果可不堪设想。
只听轰轰轰几声响。先是一股大水从天而降。与此同时,被冲落下去的火药包在脚底爆炸起火,爆炸的气浪又将二人向上连掀几个跟头。二人急忙抓住一侧的钢索。还好爆炸是在下方,若是身在炸药群中,此时就是修为再高也已丧命。
魅羽握着钢索喘了口气,之前的觅踪术毕竟消耗了大量内力。正打算再次提气带着陇艮向上飞,钢索的上部不知哪里断了。只得丢掉钢索,带着陇艮横移了两丈远,才向上飞去。
“怎么会断了呢?”陇艮不解地说,“不可能啊。你大概不清楚,那条钢索不是寻常事物可以斩得断的。”
又飞了一会儿,魅羽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她带着陇艮已经升得够久了,按说早就应该出洞了,为何上方还是一片漆黑?
正疑惑,陇艮身上的对讲机里传出境初的声音:“出什么事了?钢索怎么断了?还听到很大的爆炸声。你们没受伤吧,怎么还不上来?”
“不知道啊,”陇艮说,“长官,你查一下我们的方位。”
对讲机里静默了一会儿,接着是境初气急败坏地叫:“干嘛还在下落呀?上来,快上来啊!”
“向下?不对啊,我们就是在往上升啊。”
“我明白了,”魅羽说,“我们立刻上来。”
刚说完便感觉不对,有什么声音在那里吵?像是一堆人在嗡嗡嘤嘤地呻吟低语。她带着陇艮转向后方。在陇艮头上的强光灯照射范围内,出现了一堆东西。
魅羽定睛看去,差点呕了出来。按说她出身鬼道,自小什么样的怪模鬼样没见过?死在她手下的人鬼仙也有不少了。可还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反胃的景象。
这堆东西是一二百个人头凑在一起。头与头之间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黏连在一起。就像一个个泥捏的小人,泥还未干时又被汇拢,重新揉成一大团。一个人脸紧连着另一个人脸,你的头发混着我的头发,老人的下巴是孩童的前额。而且这些脸还都是活的,有的在转眼珠,有的在喃喃自语,还有的在阴狠地诅咒。
“我的妈呀——”陇艮颤声叫道。
等等,左边的方向也有东西。
“看你左边!”
陇艮扭头,强光照射出一堆人腿。同样地纠缠着、融合着、互相攀附着。魅羽用灵识一探,周围空间里漂浮着数不清的这种大型怪肢体,都在慢慢地朝自己涌来。
“开枪,”她说。
随着散弹朝周围空间的发射,魅羽带着陇艮一边转圈一边快速下降。这种螺旋射法是特种部队的几种基础训练之一,专门用来应付身处半空被敌军包围的情况。黑暗中也看不清状况,只感到各种软的粘的碎屑迎面扑来,满鼻子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
还好是下降,比上升省力得多,不一会儿便见脚底一亮。魅羽大喊:“停止射击!”
二人一同“掉”入了飞船所在的半空,经过了那么一刻失重的状态后,又开始往洞口的方向回落。魅羽已精疲力竭,但知生死就在这一线。猛提一口气,拉着陇艮,冲向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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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二人后,船便飞离铭石山。计划是先送颜毅回皇宫,之后再转飞人间所在的南阎——娑婆世界。
魅羽同陇艮在会议室坐下,喝着境初递过来的热水,吃了些东西。二人依次汇报了在怪洞里的遭遇。因为是公务,境初将听到的一字不差地在电脑上记录下来,稍后便会作为紧急军情传送至军部。颜毅也被请来旁听,回头好像聂驭汇报。
“总之,今天要是没老板娘在,我可就回不来了,”陇艮说。
“你不是第一个,”境初小声说。
颜毅问境初:“公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自己认为是在上升,实则是在下沉?而往下跳却又回到了天上?”
“我不敢确定,”境初说,“不过我岳父裴教授之前提出过一种理论。在高维与低维世界的破口处,可能产生各种时空颠倒和混乱。这种上下反转的现象,应当是重力场因为某种原因调了个个儿。”
见颜毅一头雾水的样子,魅羽向他解释道:“就是两个道不同的世界相接的时候,其天地之气与阴阳变化产生了紊乱。”
一边说,一边琢磨,她能听到百石同老者二十多年前的对话,也是时空错乱的结果吗?
等陇艮和颜毅离去后,她冲境初说:“我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不要做记录。”
“这,不符合规定。”
“这两件事里的信息是我用个人的能力获取的,同时牵扯到很多隐私。如果你非要记录,我就不说了。”
他合上笔记本。
魅羽先是复述了那一老一少的对话。虽然简短,但信息量很大。显然,这段对话应当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年轻人就是百石,从异世来六道的目的是附体陌岩。那个老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境初说,“那么有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高维世界不如低维世界稳定。百石所在的世界在二十多年前,就已踏上了灭亡的道路。难道这才是他们针对我们的原因?”
“恐怕没这么简单,”她说,“附体陌岩,并来低维世界搞破坏,难道就能帮高维世界度过难关了吗?我总觉得这里有个关键的地方,我们一直都没捕捉到。还有最后百石提到的‘打去无所’,是什么意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魅羽又开始讲第二件事,“我找到你儿子的踪迹了。”
境初的样子像是被闪电击中了,呆呆地望着她。
“大概在我们到来前的一个时辰左右,有个樵夫见到个六七岁的小孩,在山脚下。我施法追踪了一下,发现孩子是被一艘船接走的。那艘船比我们这艘可要先进多了,船体光滑,线条优美。虽然是实体,看着却像半透明一样,能看到船另一侧的世界,而看不到船内部的境况。只一瞬便消失在西南方的空中。”
“被船接走的……”他皱着眉,“难道这孩子不是来自高维世界,而是六道中的某处?”
魅羽转动着手中的水杯。“我虽不敢说对六道中所有世界都了解,但以我的经历来判断,不可能来自于任何低于你们空处天的地方。连夭兹人也不具备这样的飞行技术。”
无瑟界天里的四个天界,已经是三界六道中最高阶的所在了。在空处天之上,又有识处天、无所有处天,和非想非非想天。倘若这孩子真的不是来自于异世,那应当就是这三个天界中的某个。
“可是,”境初站起身,困惑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如果不是来自异世,为何要在这里出现?是谁把他放在这里,又把他接走的?我本来以为,高维人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拿他做诱饵逼我就范。可要是这样的话,为何赶在我们到来之前又把他接走呢?”
是啊,魅羽也想不通。如果不是她凑巧看到那个樵夫,境初就不可能知道那孩子今天在这里出现过。那么对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她又问:“之前你们同识处天打过一仗,后来和他们还有来往吗?和另外两个无瑟天界呢?”
他摇摇头。“这些年来,我们同识处天一直没有恢复邦交。当然民间一直都有些私人来往和小型的商业活动。我估计,识处天的发展不会和我们差太多。至于另两个天界,一个多世纪以来都没有联络过。谣传说,无所有处天至少比我们超前了一百年,而非想非非想天,已经到了不可用常理推测的地步。”
等等,无所有处天……之前百石说的“打去无所”,难道说的是要和无所有处天开战吗?
“要不然,”她说,“等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你和我去一趟无所有处天看看?如果飞不过去,用枯玉禅就行。”
“不急,”他上下扫了她一眼。“你看看你的样子,才重伤痊愈,现在又跟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一样。鸟都没你飞得多,什么时候才肯找个窝安定下来?祖母还等着抱曾孙呢。”
她拿手指拨弄着桌上的一根吸管。“曾孙不是已经有了吗?所以要跟你去找啊。”
他没有看她,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船外漆黑的天空。“想你找到的话,别人会送到你面前。不想你找到的话,世界之大又能去何处寻?我虽不知幕后人是谁,也能确定他没安好心。去之前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才不会自投罗网,处处为人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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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凌晨,飞船在龙螈寺山脚下降落。盛夏的山林生意盎然,走在古树间碧坡上有种节日出游的喜悦。魅羽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泥土味与香火气,想着那年怀揣枯玉禅第一次上山的情景,眼眶里有点刺痛。
境初的四个属下将二人送出飞船后,问:“长官,何时来接你们?”
境初看了眼魅羽。
“一个月后吧,”她说。
四人点点头,转身要上船。
“哎等等!”境初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一个月?需要这么久吗?”
“之前是谁老嫌我东奔西跑的?”魅羽单手掐腰说,“一个月就嫌长。涅道法王你见过的,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吗?整整一万年。”
境初的脸色像是被人骗走了一万块钱。
属下们也纷纷说道:“现在流行婚前蜜月,一个月刚好。”
“是了,听老板娘的就对了,”连陇艮都这么说。
境初一脸无奈地看着飞船离开。魅羽跟着领他进山,听他一边登山一边嘟囔:“婚前蜜月?蜜月有去寺庙的吗?”
蜜月?魅羽的嘴角泛起坏笑。不是你说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吗?这一个月,先好好准备你。
不过走了几步,就没心情幸灾乐祸了。先前在少光天皇宫,皇后说魅羽水性杨花,话虽伤人,她还可以置之不理。真正让她打怵的,是带境初回龙螈寺后,如何面对师兄们的目光。
进庙门后先带他去西院拜见景萧。不出所料,师兄们一听师娘带人回来了,都放下手头的事务赶过来。结果看到境初这个既不是娃娃、也完全没有和尚样的大男人之后,脸都黑了下来。默默无语地跟在二人身后,朝西院走去。
然而景萧的表现全然不同。魅羽带境初进了客厅后,从窗户里看到景萧正在院里喂几只野兔。野兔本是极为谨慎怕人的动物,许是日子久了,了解景萧的为人后,便把这里当粥厂了。二人进屋没多久,景萧的背影便一动不动。接着取出篮子里还剩下的两棵青菜,将篮子扔给兔子们,攥着青菜走了进来。
他进屋时,境初正站在一个破旧的书架前,凝神看一辆巴掌大的木制平板车。魅羽记起来,上次她带小川来的时候,景萧把屋里有的小玩意儿,什么木鱼啊,扇子啊之类的拿来给他玩,独独没有动这辆小车。不知道对这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还记得……”景萧话说了开头便打住,两只不大的眼睛望着境初,里面有亮光在颤动。
境初闻声转身,看到景萧后冲他合十行了个礼。“景长老好。冒昧前来,打扰长老清修了。”
景萧回过神来,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菜,放到身边的桌上。在脏布袍上擦了擦手,冲境初回礼。“施主不必客气,请坐。”
接着瞅了眼魅羽,又冲一旁坐在长椅上闷闷不乐的四个师侄孙训道:“客人来了也不上茶?做人都做不好,还做什么和尚?”
洛石、陆锦、何杨、卧空依次站起身,走了出去。因为没见到鹤琅,魅羽便问景萧:“长老,大师兄在老君那里,一直也没消息送回来吗?”
景萧坐下,耷拉着大眼皮,叹了口气。“半个月前他就回来了。整天一个人关在禅房里,谁也不理,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这样啊……魅羽心想,难道大师姐还真跟那个什么星君好上了?不过眼下不是讨论鹤琅的时候,先问景萧,可否让境初在这里住一个月。
“哦?”景萧不动声色地问境初,“施主对学佛修道有兴趣吗?”
“年轻时也没有很强烈的想法,”境初老实地回答,“大概是年龄大了,最近这些日子对终极问题开始有所考虑。不过也知道自己资质不行,能修到什么地步不敢强求。”
景萧点了点头。“四个魂的人,不修行有些可惜了。”
魅羽知道,景萧这么说便是同意亲自指导他,心里暗暗高兴。问:“我和鹤琅不在的这些日子,蓝菁寺和印光寺,有没有来找过麻烦?”
“珈宝两个月前圆寂了。那帮人目前正为蓝菁寺下任堪布一事弄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啊?”魅羽大吃一惊。
珈宝是喇嘛国当前唯一一个金刚上师。据说陌岩在转世前,修为离金刚上师就一线之隔。现在也不知哪位高僧有希望成为下一个。
“什么原因离世的?”魅羽问,“他之前身体看着不错啊。”
除了被她气病的那两次。
景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什么原因,就只能问他们自己了。”
魅羽想起曾在千面人的录像中见到梓溪的样子,该不会和那有关吧?“那长老认为,目前谁最有希望接管蓝菁寺?”
“珈宝走得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那些老人中有一半支持梓溪回蓝菁寺做堪布,也有不少认为梓溪这些年的业绩乏善可陈。”
说到这里睁大眼睛冲魅羽说:“他的挫败中有不少还是你跟肥果的功劳呢。”
魅羽尴尬地一笑。
“因此决定下月初在珈宝的徒子徒孙中进行选拔。我打算让鹤琅去试试。”
“啊?”魅羽张大了嘴巴。珈宝虽是鹤琅的授业恩师,但蓝菁寺毕竟是“敌人”啊。再说鹤琅走了,龙螈寺怎么办呢?
她疑惑地望着景萧,却听境初对她说:“能成的话最好。你在来时的路上和我说过,那两个寺历来和你们过不去,总得想个一了百了的办法。如果鹤琅成了六大寺的头领,那谁来做龙螈寺的堪布、龙螈寺有没有堪布,都不再是问题。”
境初这番话说完,景萧不置可否,但望向他的目光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