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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筠第二日下午来到百石住处。进院后是个泳池,旁边有个能坐六七十人的露台,此刻差不多坐了半满。冬日的池水应当是被加热了,在汩汩冒着热气,十几个女客在池中大方地展露着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乾筠知道这在兜率天是正常的社交活动,但还是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尽量不望过去。
刚才在门口时,仆人看过他的请帖就放他进来了,既没领他去指定的座位,也没带他去拜见主人。乾筠在露台边站了一会儿,见新来的客人似乎都没有见主人的意思,进来就随便坐,同身边的陌生人攀谈。这当中究竟有多少人同他一样压根儿就不认识主人的?无从知晓,且没人在乎。
找了张最空的桌子坐下。桌边原本坐的一对男女聊得正欢,见他加进来,暂停谈话,礼貌地冲他点头致意,又接着聊。乾筠从仆人手中接过酒水和一碟坚果,慢慢地品着。这什么酒?度数也太低了些,和果汁差不多。
想起乔依儿,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她说周五也有活动,是和朋友或家人们一同外出吗?唉,将来如果带她去见自己的父母和大伯,恐怕要费些周折呢。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毕竟认识没几天,但在乾筠的世界里,谈恋爱并非走向婚姻的必经阶段。男女见过一两面后互相有了好感,回去便找父母提亲是常有的事。很多夫妇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呢,听媒婆嘴里说两句就拍板了……
入口处一阵骚动。乾筠放眼望去,见两个身穿银灰色晚礼服、艳光四射的女人走进来。是美女无疑,难得的是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大概是双胞胎吧。个子中上,身材比例好,腿长,走起路来动感十足。头发应该是先烫过再挽了个发髻,两鬓有几根卷曲的发丝垂下来。上衣无袖,戴着高过肘部的蕾丝长手套。五官是种妩媚又喜庆的美,弯弯的双目顾盼生姿。
等等,这不是魅羽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变成了两个?可能其中一个用了易容术或别的什么法术吧。二女身侧伴着两个男人。个子很高那个一看就是行伍出身,身材健硕,神情温顺。五官乏善可陈,眼睛像高度近视般无神,但又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此人乾筠见过一次,是修罗将军铮引。
大概七八个月前乾筠曾带领一众女子,包括魅羽和她的姐妹们,去夜摩天参加七仙女预选赛。当时也不知修罗人起了什么内讧,这个铮引曾当众被人指控贪污、投敌,以及偷看索宇大将军的孙女洗澡等三项罪名,全靠魅羽不慌不忙地一一替他化解。当时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铮引是很喜欢魅羽的,最终能如愿以偿,真是可喜可贺。
至于另一个男人,比魅羽大十来岁的样子,目光深邃、气质高贵。来参加生日宴的绅士们大多仪表堂堂,此人依然算得上鹤立鸡群,连仆人同他说话时的神态都要比对其他客人恭敬。乾筠曾听说魅羽去到天庭后,便和一个空处天来的叫境初的公爵在一起了,多半就是此人。
人们还在小声议论着新来的四人,乾筠背后又一阵骚动。转身望去,见屋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年龄不大,身材干瘦,骨头很硬的样子。身上穿着休闲式样的衬衣和军裤,正望着入口处的四人呵呵傻笑,脸上堆满笑纹。乾筠府里颇有几个类似外貌的仆人,通常是从较为偏远闭塞的乡下来的,不知这个规律是否适用于外天。
一同出来的另一人穿戴舒适随便,看神态像是此处的主人。待看清此人长相时,乾筠又吃了一惊。这不是陌岩吗?转而想起曾听人说过,陌岩转世是因为身体被人霸占了,原来那个人就是百石啊。他跟魅羽不应当是死对头才对吗?怎么又成了朋友了?
正暗自疑惑,新来的四人已走上露台。干瘦青年快步迎过去,管境初叫了声“老板”后便不再理他。一手拉着一个魅羽,看完一个看另一个。
主人百石似乎也呆住了。直至两个魅羽分别同自己的男人入座,他才长叹一口气。“两个?都没我的份。”
说完,也没上前打招呼,沮丧地转身走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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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筠虽然不会使什么探视法,作为习武修行者,听力比常人要灵敏得多。他一边低头吃着坚果,一边听二女叽叽喳喳地讲些无关紧要的事,大概是顾忌此处人多耳杂吧。至于那个青年,二女管他叫陇艮。
“两位仙女不是一直穿红的吗?”陇艮问。单听他那微微嘶哑的嗓音,乾筠就能判断出这是个有趣的人。“今日怎么改变风格了?”
“什么叫一直穿红的?”一个魅羽不以为然地反问。
“难道我穿过的军装也是红的?”另一个魅羽接茬,“你见过红色的军装吗?是生怕敌人找不到,还是嫌死得不够快?”
乾筠暗笑,这些日子不见,那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脾性一点儿也没改。
正在琢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眼角瞥见自己这桌多了对男女。抬眼一望之下愣住了,女人竟然是乔依儿。还是微微向外卷的发型,脸上的妆要比平日浓。紫色低胸礼服裙不能说难看,只是把原本活泼知性的女学霸搞得有些艳俗。
而一同前来的男士看起来五十好几了。满脸春风得意、营养过剩,头发没剩下几根。衬衣领带手表单个来看应当都是名牌,凑在一起却有种浓浓的炫富味道,比起坐在那边的境初真是天上地下。一入座便将仆人们呼来唤去的,整个露台都是他的双臂在挥动。
乔依儿应该是一早发现乾筠了,僵直地坐在那里,浓妆之下的面孔血色全无。乾筠作为修行者,气息一向平稳绵长,此刻胸腔却似缩小了,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当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也许男人是乔依儿的父亲、叔叔、干爹。也许只是个动了心思的有妇之夫,带年轻女人出来喝酒撑下门面……
“咦,这是怎么了?”男人这时才注意到乔依儿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今天下午在床上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嘛。”
周围坐着的客人有不少闻声转过身来,打量着这对男女,脸上尽是鄙视。
“你小声些,”面如死灰的乔依儿冲他央求道。
男人倒是稍稍压低了嗓门。“哦,你是在担心你儿子吧?没事啦,我说他就是感冒嘛。”
随后又向同桌的人解释道:“这丫头十五岁就生孩子了,是不是很厉害?呵呵,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还好遇上了我,一般哪有男人肯要二手货还带着拖油瓶的?我可是送了她一整套公寓——她的名字!”说到这里,好像自己都被自己的慷慨大度给感动了。
乾筠只觉血涌上头,两耳一阵嗡鸣。想不到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看清真相……便欲即刻起身离开,两条腿又如失血过多般动都动不了。
坐在不远处的两个魅羽应当也是听到了什么,齐齐转身,射过来的目光如剑。随后一个魅羽冲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后者离开铮引,扭动着腰肢走过来,站到男人和乔依儿身后,在他俩中间弯腰探身。
“这张桌子,还能不能挤进我这个大胖子?”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甜得像抹了蜜。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脸,像在看大帅哥。
男人侧脸望了望她,立刻两眼放光。“你、大胖子?哈哈,美人,这是要逼得别人都绝食才罢休吗?”
说着先将乔依儿的椅子推远一些,自己又往另一边挪了挪,冲侍者招手,“喂,再添把椅子。”
魅羽入座后,目光细细扫过在座的每个人。乾筠肯定她认出自己了,多半也猜出他和乔依儿的关系,因为他俩的面色都极为不正常。他还注意到那边厢的境初蹙眉望过来,似乎要对铮引说些什么。铮引则伸手制止了他,端起杯酒。“来,咱哥俩喝酒。”
“这位大老板贵姓?”魅羽又用那种令人起鸡皮的缓慢语调问,“做什么发大财的生意?”
“小美人猜猜呢?”男人脸上的每颗痘痘都在发光,“兜率天什么生意最赚钱我就做什么。哦对了,我姓赵。”
魅羽的眼睛在放光。“赵老板原来是做房地产的,那不是很有钱?不信,我不信,骗人的吧。”
赵老板急了。“我怎么会骗你呢?单是旺滩就有十几处物业。”
“真的?”魅羽眨眨眼,扭头指着百石那座三层楼顶部的一个用来种花的平台。院子里有楼梯直通平台,不需要进屋就能上去。“不如,赵老板带我去上面看看,给我指指你的物业都分布在何处?”
“没问题!”赵老板爽快地站起身,看都没看乔依儿一眼,就同魅羽双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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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筠知道魅羽是故意把赵老板引开的,但他已经没有兴趣同乔依儿说话了。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桌子,穿过人群朝院门口走去。百石这座独立屋虽坐落在旺滩中心,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马路上的车声人声,但出门后还是有条僻静的小巷。除了百石这户只有公园后门,小巷尽头才是马路。
乾筠站在巷子里,胸膛起伏,大口地喘着气。随着黄昏的到来,街上贴着地面起了凉风。他想先冷静一下,让神态恢复正常,再去路口打车。不料身后的院门又开了,乔依儿从里面追出来。顶着那头卷毛却不再像蝴蝶,而是只还未破壳而出就被人提前抠出来的鸡仔,潮湿、惊慌、措手不及。
乾筠用沉默在身边筑了一道墙。可以感觉到她有一堆话要讲,不用问,定是自己从小有多苦、又多希望攒够学费上大学之类博人同情的套路。他为什么要听这些呢?跟她又不熟,连她的为人都没搞清楚,居然想到婚嫁的问题上了。要怪就怪自己阅历太浅吧。
转身便朝马路口走去,她在后面小跑追着他。“你听我说,你不要信他,孩子的父亲是谁并非不清楚……”
他还是不理她,只顾往前走。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这些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她泣不成声地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不想你看贱我。”
他止步,倏地转身。“你如果不想别人看不起你,就不要做轻贱自己的事!”
长这么大,如此大声说话的次数都数得过来。
“君子固穷,乐天知命。一个人如果奢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东西,迟早会犯错。你有志于做学问是好事,兜率天的公共图书馆都是免费的,网上也有各种资源。有手有脚地找份工作,同时不断充实自己,怎么就不能活了?你那个男人我看着就反胃,你居然能……”
这话倒没有夸张,说到这里乾筠只觉胃里翻江倒海、酸水已经涌上喉咙,再待下去只怕会把刚刚吃进去的坚果都呕出来。从小到大接触的不是朝廷命官、巨商贵妇,就是道门同修、风雅之士。连下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过后,才能到他身边工作。今天见过那个赵老板,才了解到无耻可以没有下限。
当下甩下捂着脸痛哭的乔依儿,走到路口截了辆计程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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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板同大魅羽登上屋顶平台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物业。
“看不见啊,都挡住了,”魅羽依然慢声细气地说。若是仔细听的话,语调中的蜜糖已荡然无存,只剩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然而赵老板正值意气风发,自然没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要不然,你和我到那顶上去看?”她指了指附近一栋百层高的大厦。也不等赵老板同意,一把揪住他的后领腾空而起,朝大厦顶部疾速飞去。
眨眼间,二人落在大厦顶部的避雷针旁边。百石的住所同大厦所在地原本地势就高,整个旺滩都在脚底一览无余。魅羽松开赵老板,先漫不经心地看了会儿景色。随后才望向他。“赵老板不妨先和我说说,你仗着有房子有钱,已经糟蹋了多少黄花闺女了?”
赵老板如同一只刚刚被电击过的小肥鼠,瞪着面前的空气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过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转身朝魅羽扑通一声跪下了。“仙姑姐姐饶命啊!可别吓唬小的,小的心脏一向不太好,会出人命的!”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哦哦,没有糟蹋谁,都是她们自愿的。像乔依儿这样的贱货,带着个孩子都不知道跟过多少男人了。我不嫌她脏,给她吃给她住,几乎相当于做善事——”
“自愿的?”魅羽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向上举,将二百斤的身躯轻易举过头顶,又往平台边缘挪了挪。“你今天和我上来,也是自愿的对不对?到时我就告诉警察,你在看风景的时候突然双腿一软,自己跌了下去。你觉得警察会不会定我的罪?”
赵老板被扼得气都喘不过来,两手在胸前挥舞。魅羽将他放回原处后,他猛咳了几口,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仙姑千万不要啊!我送你一套房,不不不,三套、五套!我真的没干什么伤天——”
“你之前说,这个乔什么住的房子你已送给她了,有这回事?”
“是是是,真的是送她了,只不过目前还是我俩共同的名字。”
“哼,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被你糟蹋了这么久,这套房子就算她的青春补偿费。以后你不要去找她,知道吗?我可是神出鬼没,随时都能找到你,要你的命。”说着将手伸进发髻里,拔出银蟾蜍的舌头。
“是是……哎,人呢?”赵老板愣在那里,东看西看。
魅羽把银蟾蜍的舌头塞回,显了形。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又忽地离开大厦朝下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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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计程车已经看不到影儿了,乔依儿才转身往回走。她记得十五岁时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儿子的父亲是两个继哥哥之一,有天晚上父亲和继母带着小的那个外出,她和另一个单独在家,被强奸了。这事她一直没敢对任何人说,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有时半夜在被窝里哭醒过来,就告诉自己是场噩梦而已。等有天她强大了、独立了,再来审视这个梦对她造成的影响。
不幸的是,居然怀孕了。毫无经验的她去看医生时胎儿已经五个月大,无法打掉。还是同学们见她腹部变化太明显,好心提醒她,才想着要去医院检查的。回家后告诉继母,继母气疯了。没有责怪自己的儿子,反而骂她是个狐狸精,带坏有着大好前程的哥哥,当着她父亲的面要从阳台上跳下去。
她知道继母不会真跳的,但这个家也待不下去了。当晚半夜收拾了些行李,带上可怜的一点零用钱离开了家。作为一个还未成年并有身孕的女孩,她的选择并不多。在认识赵老板之前还跟过一个男人,那人本是赵老板的朋友,房地产代理商。一年后被老婆发现自己包养女学生,本着相识一场的“情分”,将乔依儿转送给一直在外花天酒地的赵老板……
不知不觉已回到百石的庭院,客人们还在有说有笑地聚会,似乎比刚才更热闹了。但这些在她感知中都是些晃动的杂影和噪音,她的眼睛看到的是三楼顶上那个花台,此刻空无一人。
抬步沿着楼梯走上去,站在平台边缘,脚下的噪音忽然都消失了,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其实这三年来她有过无数次寻死的念头,一是放不下儿子,二是总觉得只要把大学读下来,能自食其力了就可以重新做人。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幼稚了。有些污点是洗不掉的,会跟随你一辈子,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轻松地向前迈出一步。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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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回来?小魅羽瞅了眼三楼顶部空空的花台,心道。刚才大魅羽带着赵老板飞上一旁大厦的顶部时,除了她和铮引似乎没人注意到。境初一直在和陇艮说话。
“你去看看,”铮引突然低声对她说,“可别想不开。”
小魅羽愣了下。随即抬头望了花台一眼,发现上面多了个人,正是先前和赵老板同来的那个女人。于是悄悄离开座位,走到花台之下。正要上楼梯,就见乔依儿从上方坠下。此刻的小魅羽真气没有恢复,但救个把人还不是小菜一碟?身子腾空而起,将半空中的乔依儿拦腰搂住,一只脚踩在身边屋子的窗沿上暂缓了下降落之势,才稳稳落地。
一刻钟后,小魅羽带着乔依儿进屋找百石。
“客厅里那个女孩要在你这里暂住两日。你帮她把她的公寓卖掉,再租个地方给她住。她有个幼儿要照顾,还在大学念书,你多帮帮她。怎么样?”
魅羽说这话的时候,百石正坐在一只大鱼缸面前,手中端着杯酒,看鱼缸里各种奇形怪状的鱼游来游去。听到她的话后将椅子转过来,问:“你是以这间屋子女主人的身份命令我吗?”
魅羽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还有这么好的事?要是能自带男主人住进来,我没意见。”
百石翻了个白眼儿。“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啊,”她狡黠地笑了笑,“你今天的客人中有个叫乾筠的木头人,目前是下一届玉帝候选人之一,这个女生也有可能成为王母娘娘。你们高维人往后少不了要和天庭打交道的,王母娘娘你敢得罪吗?”
百石站起身走过来,到了她面前才停住。距离有点儿过近,以至于她的呼吸中满是他口中美酒的气味。
“现任王母我见过,没觉得有多可怕。倒是有些人——身上长刺的女人——比王母要恐怖多了。”
魅羽瞪了他一眼,离开他朝客厅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去叫她进来了。你好人做到底,有空再教她点儿防身的把式……真是的,看谁不顺眼打一顿就是了,何必要寻短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