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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跑的飞快,周青兄弟俩不敢多说话,周连友也心情忐忑,生怕遇到什么麻烦,马车上一时很是安静。车夫对去县城的路很熟,在有岔口的时候都偏向了走大路,并没有因为路程近而选择走小道。很快马车驶出了靖远镇,进入庐陵县城辖地,周连友提着的心也放缓了一点。因为长时间的小跑,马儿的身上也冒了汗,转为了正常行走。
两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县城的东城门附近,远远的看见城门口有盘查的卫兵。因为今天是县大集的日子,进出城门的人比平时稍多,有三个卫兵在轮流着盘询。
周连友转头望向了马夫,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情。周连友无奈,伸手从怀里的布囊中摸出了六个大钱,想了想又摸出了三枚塞在了腰间。按照惯例,城门盘查意味着有重要的案子或有大人物要来本地,所以提前戒严。落到了城门口的兵痞这儿,则成了一种敛财的手段,对相熟的本县居户,他们是几乎不看不查的,遇到远来的就要盘剥一番。
车行近城门口,周连友和驾车的马夫都提前下了车,周连友快步走向了一名卫兵。周青兄弟第一次出远门,当然也是首次看到城门,高高的城墙让兄弟俩很新奇。目光移到了城门口的卫兵上,见只是穿了布衣,身上不见片甲,胸口油油的泛着黑,手里拿着一根木制的、没有樱的矛。
一番交涉周连友还是花了九枚大钱才顺利进了县城,进城后马车先驶向了杂货街,周连友对此地很熟,应是常来。他买了几包茶叶点心放在车上,然后让马夫调头,向目的地吉华打铁铺行去。
打铁铺在县城的西北角吉轩巷,这条巷子有三家铁匠铺,吉华打铁铺是其中最老的一家。到了铺子门口,几人下了车,周连友让马夫先将车停在不远的拐角等他,随后便提着茶叶点心,领着周青兄弟俩进了打铁铺。
打铁铺的前堂摆了很多铁艺品,大多是农具,如锄头、镰刀等,也有菜刀、钩子等日常用具。周青、周原环顾四周,眼睛里泛着兴奋,周原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里面藏着他磨了很多天的小匕首。铺子的前堂原本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婴孩,见有人进来便站起了身,嘴里还在哄着孩子。周连友与她是认识的,知道是铺子的大东家续娶的婆娘李氏,忙热络的喊了起来。
“嫂子,我带两个娃过来了。”说着周连友把茶叶点心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
“来了就好,不用带啥东西,老谭在东屋呢,今天一直等着你们。”妇人笑着说道。
“富贵,周家带着俩娃来了,去把谭师傅喊过来!”紧接着妇人向着后屋喊了一声,只见一个二十来岁圆脸的黝黑小伙子,从后屋出来点头应了,然后向东屋走去。
不多久,从前堂的后门走了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古铜色皮肤、国字脸、身高七尺有余。周连友连忙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谭师傅,两个娃我带来了!”说着让开身子将周青、周原叫到了身边。
姓谭的铁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转脸看向了周青兄弟俩。周青两人都很局促,周原向哥哥身边靠了靠,周青深吸口气,抬起头对着正在看他的老汉,喊了声“爷爷”,随后周原也很小声的跟了一句。
“嗯,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谭铁匠笑了起来。
“当初,你们爷爷周继礼可是我们铺子的老主顾,他是县里衙役采办,我们相识了二十几。如今他不在了,收你俩也算是还了他多年的照顾之情。”谭老汉继续说道。
周青看了一眼弟弟,兄弟俩这才知道,能来做铁匠学徒,是得了已故爷爷的福报。周连友是知道来由的,见谭师傅看了两个侄子后没有拒绝,晓得这学徒的事情能定下来了。
周连友一手搭到周青的肩上,开口道:“谭师傅今天心情很好,你俩还不赶紧跪下拜见师傅!”周青在家里的时候是得了父亲嘱咐的,知道要跪下拜师,便拉着周原向着谭铁匠双膝跪倒,口中一起喊道:“师傅好,徒儿给您磕头了!”兄弟俩对着谭铁匠磕了三个头,抬脸看向对方,等着师傅的指示。
谭铁匠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这时,铁匠铺前堂的门口进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一个八尺多高的大汉,方脸、三十岁左右,另外两人也是七尺多的汉子。方脸大汉一进门就嚷嚷起来。
“我说那个掌柜的,咱们定的那六套犁头做好了没?”
抱孩子的妇人见有订货的客人进铺子,连忙上去招呼了。谭铁匠本来要说两句话,勉励一下两个小徒弟,见前堂人多了,便只说了句好,抬手让两个孩子站了起来。
转过头,谭铁匠又对周连友说:“今天有生意,刚才来的客人的活,还有一部分在我手上,我就不留你了。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按之前说的,两个孩子就留我这儿了。”周连友点了点头,又拱拱手说:“好,俩娃就拜托您老了,下个月我再来。”说完周连友将兄弟俩叫到旁边,嘱咐两人要多听师傅的话,向着谭铁匠又点点头,便转身从打铁铺离开了。
谭铁匠送走了周连友,回头要领着周青兄弟俩到后堂安顿住处,刚走两步,前堂正在与李氏妇人谈论的方脸大汉出口叫住了谭铁匠。
“谭老儿先别走!”方脸大汉几步走到了谭铁匠面前。
“刚才听这小嫂子说,咱那犁头有四套还在你手上没干完?咱可是给足了钱的,今天收货拿不到是咋回事?”方脸大汉说话瓮声瓮气,瞪大了眼睛瞧着谭铁匠。
谭铁匠先将周青两人拉到了自己身后,回过身,看向方脸大汉。
“这位兄弟,真是抱歉,你们的确已经把犁具的货款交付毕了,但近几日铺子里的铁料不足,今日已经打完了两套,剩下四套也已经完成小半了,铁料明天就可补足,可否再宽限些时日?”谭铁匠拱拱手,向着对方说到。
“宽限些时日,嘿,咱今天就是来收货的。订货的时候,咱哥几个是看了的,铁料很足啊,你老小儿也说‘到今天肯定能交’,咋地?感情你们是耍老子的?”方脸大汉表情愤怒地说。
这时李氏妇人也走了过来,她刚刚把孩子交给了另外的伙计,抱到后堂去了,见这边要起争执就赶紧来劝。
“我说这位大兄弟,我们铺子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了,肯定不会交了钱不给货。这不是近几天原料不足嘛!前几日县衙的陈头来铺子下了个急活,兄弟你们之前看的铁料都被陈头要了。兄弟你也知道咱打铁的,是干苦力的哈哈,跟官府的争不来啊。不过你放心,铁料我们已经派伙计去拉了,明天准能到。”李氏妇人劝说解释道。
方脸大汉听了李氏妇人所说,知道铁料被县衙的陈头要走了,转头向着跟自己来的两个兄弟看了看,对方也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方脸大汉先叹了口气,像是是被说服了,回身对李氏妇人说道:“你们也忒势利眼,做买卖的就是先来先拿货,你们少拿官府的来压咱!说吧到底啥时候能拿咱的货?”
李氏见对方松了口,也舒了口气道:“后日,后日准能拿货。”
“明日不行么?咱不想多等两天了。”另外两个汉子其中一个问道。
“明日陈头也来收货,怕是接待不了兄弟啊。”李氏回道。
刚问话的汉子听到这个答复,若有所思,转过头去也没再说话。
方脸大汉却很不高兴。
“去他娘的,当官的就是能欺负人!好啦,咱后日再来,到时候还不交货有你们好看!”
说完方脸大汉招呼了另外两个自己兄弟,大步地从铺子前堂走了。
谭铁匠看着三人已经走远,这才回过头招呼周青、周原两人。李氏妇人在旁边则对着谭铁匠说:“谭师傅,这犁头的活可以明天再干,今天定要把县衙订的那些要命的‘家伙什’再检查一遍,别明天交货出了漏子。”
“好的,我知道,晚上就找张麻子再过一遍。”谭铁匠回复道。
李氏看了一眼周青两兄弟又说:“嗯,那你带着俩娃先去安顿吧,过会吃饭一块儿过来。”
谭铁匠点点头带着兄弟俩向着后堂走去。
穿过前堂的后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大天井,天井东西两侧,是两个大的火炉打铁房。东边的打铁房是谭师傅管束,西边的则由张铁匠统领,张铁匠由于脸上有麻点子,所以同辈的都习惯叫他张麻子。
从前堂过了天井是一长排铁器陈列架,挂着新打的锄头、钩子,在东侧还放了两套大个头的犁具,这应该就是刚才那方脸大汉定的。陈列架子的西边是做饭的厨房,厨房门口摆了两条长桌子,应该是大伙吃饭的地方。厨房旁边有一个通向北边的角门,穿过角门是打铁铺的最后一排房子,分了八个独立的房间,是东家和师傅伙计休息的住处。
谭铁匠带着周青两人,走进了自己住的屋子。打开房门,正对面有一张大的通铺,上面放了四套铺好的枕头、被子、褥子,通铺两侧还有空位子,铺好床褥还能住下两人。
房间里除了床铺,还有三个一人高的木柜子,应该是放衣服物品的。谭铁匠指着两个已经铺好的新的被褥说道:“你俩以后就住这儿,旁边是我和富贵。先休息一下吧,过会儿富贵叫你俩去吃饭,我前面还有活儿先过去,以后再给你俩讲这儿的规矩。”周青点点头认真的回复道:“知道了,师傅,您先去忙吧,不用分心我们”,说完拉了拉周原乖巧的坐在了床铺沿上。谭铁匠看了眼兄弟俩,嗯了一声算作答复,然后转身出房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