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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江的庐陵一带多浅滩,周青与落水女子顺着水流被带到了一片礁石滩上。
这些礁石经年累月被水流冲刷,表面已经变得很平滑,有的长满了绿色的苔藓,紧邻浅滩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高大的林木掩映其中。
周青从水中爬起了身,扶着女子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大石坐下。
周青向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是一片人迹鲜至的荒滩。
他又抬眼望了江中的情况,只见楼船和蓬船都已经没有了踪影,那楼船应是被匪徒劫走了,蓬船不知是被一起带走,还是沉入了江中。
周青又转头看向了青衣女子,那女子在水中泡的时间长了,脸色苍白,身体很虚弱,湿透的衣衫紧贴身躯,眉宇间满是恐慌。
周青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道男女有别,要避嫌。于是他扶着石头站起,另选了相邻的一块礁石坐下来。
“姑娘,在江中迫于危急,多有得罪!”周青缓了口气,对着那姑娘道。
“啊,那也是无奈。奴家还要多谢小哥救命之恩呢!”
青衣姑娘脸稍红,低头行礼回道。
她的声音甚是轻柔,说话举止也有礼节。
周青觉得这姑娘应是读过书的,其面相清秀,身材苗条,与自己差不多高,年龄上估计要长自己两三岁。
“救人是应有之义,是人遇到都会援手的...不知姑娘现在...后面如何安排,是先回家,还是要告官去!”周青说道。
提到告官,周青自己却先心虚起来,他是万般不愿跟官府有碰面的,生怕自己惹上麻烦。
“奴家要先回趟家里,免父母、亲人担心。”
“另外……,奴家姓梅,闺名...闺名一个雪字,家在洪都西山。敢问恩人尊姓,小女子定要告知父母,厚报恩人。”青衣姑娘抬首说道。
“啊...不用厚报...不用报答...我...我叫周青,是青原镇周家坪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说了自己的情况。
周青了解到,梅雪是洪都西山大户梅家的千金,今年芳龄十七岁。
近来,到庐陵外公家探亲,应表兄和表妹之约坐楼船游赣江,不巧遇到了凶徒劫船。
周青对她只说自己是庐陵打铁铺的伙计,坐渡船回乡看父母。
初夏的太阳已经有些热了,炎日之下,两人的外衣很快干了七八成。
虽然内里的衣服还是湿的,但两人碍于情面只能将就着穿着。
周青提议还是先找一户人家,借两身衣服换上,再去车行,看能否送梅雪姑娘回庐陵外公家,梅雪红着脸点头同意。
周青扶着梅雪从石滩上慢慢走出来,在树林中又稍作了休息,便一路往前走。
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前面终于看到了几户农家的村庄。
周青在前引路,走到了一户院子里晾着衣物的农家门口。
周青喊了几声,屋里走出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周青说明了来意,又从布囊里拿了半两银子递到了妇人手中。
妇人听了来由,又见到给这么多钱很是高兴,领着梅雪进了自己家。
梅雪换了一件暗绿色的粗布衫裙,内里衣服也换了干爽的。
她怕周青给的钱不够,把自己穿的青衣外衫,换下后也送给了妇人,惹得那农妇又好一阵高兴。
周青也换了一套洗过的干净衣裳,不过在换下的衣物中,他却发现自己弟弟的遗灰,已经被江水冲散了,只剩下一个空的布包。
周青眼圈一时间泛红,木楞楞地发了很久的呆。
梅雪喊了好几声,周青才从换衣的里屋出来。
告别了朴实的农妇,周青又花了半两银子拦了一辆过路的马车,让驾车老汉带着他们俩去镇上。
一番打听,周青知道,他们目前是在浦窑镇,与青原镇相邻。马车慢悠悠地走,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到镇子上。
梅雪从驾车老汉那儿详细打听了浦窑镇上的米粮铺子,得知有一家梁盛米铺,便让老汉将他们拉到那里。
本来周青打算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梅雪却说先到梁盛米铺看看,听名字像是外公家里开的营生。
申时左右,马车停在了梁盛米铺门口,周青与梅雪下车进了米铺。
店里伙计见有客人进门便走上前招呼,周青他们当然不是买米的。梅雪走向伙计,询问梁盛米铺的东家是不是叫梁中恒。
看店的伙计一愣,一脸疑色的点点头,梅雪顿时高兴起来,对着周青笑了笑。
梅雪让伙计赶紧把掌柜的叫过来……。
负责这家铺子的掌柜过来后,梅雪才说出自己是梁盛米铺东家梁中恒的外孙女。
在江上遇到了劫匪,流落到此地。
米铺掌柜一听,先是皱眉怀疑,待梅雪又说出梁中恒家的儿女名字,以及自己是从洪都西山来探亲的之后,那掌柜才信了七八成。
这家的米铺掌柜姓李,他连忙将梅雪二人请到后院入座,又招呼伙计去叫同镇的木料场孙管事。
李掌柜招呼铺子里的妇人给两人上了茶水,不多时,孙管事急匆匆地赶到了。
木料场也是梁家的生意,孙管事经常来往浦窑镇与庐陵县,向梁东家汇报情况,包括米铺的进出项大多也是孙管事上报。
因此,孙管事对梁东家的家里很熟悉。
进入米铺后院,见到梅雪的第一面,孙管事就确认了这位姑娘是东家府上的贵亲戚。
他在最近去庐陵县的时候有幸见到过梅雪,也知道是从洪都府来的人。
李掌柜见孙管事确认了梅雪身份就更热络了,安排了两人今晚的住房,并叫伙计到附近的琼鲜楼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送来铺子,给梅雪两人压惊。
孙管事派人连夜向庐陵县城的梁家报信,梅雪也托李掌柜给她寻了一套朴素的裙装。
周青两人吃过晚饭,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周青撑到现在,身体非常疲累,几天的惊险经历,加上路程的奔波,他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日巳时三刻,周青缓缓醒来,精神基本恢复了。
他穿上昨日从农妇家里讨来的衣裳,出了房间,梅雪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庐陵梁家夜间收到消息,老家主梁中恒半夜了解情况后,便让自己二儿子梁延顺即刻赶往浦窑的梁家米铺见梅雪。
原来昨日赣江游船被劫,二层的楼船上,当地几家富裕大户的公子小姐正聚会。其中梁家的大少爷、三小姐邀请了探亲的梅雪一起参与。
其后几家随行的仆卫,被劫匪打散,死伤惨重。
公子和小姐们也被当作人质抓了起来,有跳水侥幸脱离的男仆逃回了主家报信。
几家收到消息后,都乱作了一团,纷纷派人到赣江上查探,而贼人早已消失的杳无踪迹。
梁中恒现年六十八,身体还很健朗,目前是梁家大族的族长。
自己的长孙、孙女跟外孙女遇劫把他给急坏了,坐在前厅与几个儿子商议办法,却也无计可施。
近年来庐陵地界不安定,匪盗劫掠时有发生,官府的案子积了几十起,但却无可奈何。
后半夜,忽有伙计来报,说外甥女到了浦窑镇自家米铺求助。梁老爷子立马起来了,让伙计具体说了情况,立即安排了二儿子带人骑快马往浦窑赶来。
梁老爷的心也暂时稍微平复了一点,自家的孙子被劫他是心急,但最急的还是担心外孙女梅雪出了意外。
西山的梅家,可比梁家在财力势力方面强了太多。
梅雪见了周青出来,先低头行了一礼,随后便拉着周青去见她二舅。
梁延顺此时也是刚刚抵达铺子,一路风尘,额头上还残留着汗水。
梅雪已经跟二舅简单说了被劫以及后面被救的经过,叫周青来是为了更详细地了解情况。
周青在堂厅见到梁延顺后拱手行礼,梁延顺起身,脸上勉强挤出笑,抬手扶起了周青。
“周贤侄不必多礼,贤侄救了雪儿,我们梁家定要好好的感谢你。”
梁延顺客气地说,并让周青坐下,梅雪也坐在了一旁。
周青听梁延顺说要谢自己,又是一番客气。
随后,梁延顺详细问了赣江劫船的情景,以及周青的来历经过。
周青将自己的出身,带着弟弟去庐陵学徒打铁,如何在打铁铺遇到了劫匪,被师傅赶回家,又如何在路上遇到了意外,详细外讲了一遍。
最后,讲到自己乘渡船过赣江,在江中自救,遇到了梅雪。
只是在路上遇到的两个匪徒,周青说成是被驾车的刘氏父子打死打伤,自己弟弟也受伤在荒山中去世。
周青说完后神情消沉,而旁边的梅雪听到周青救自己前还遇到了这么多离奇危险的事,也是一脸的惊异。
梁延顺对周青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他更关心赣江劫船匪徒的下落,关于楼船遇劫的情形,又反复从不同方面问了多次。
周青把知道的一一作了详答,梅雪也在旁边补充。
在交谈中周青了解到,楼船上有四家的少爷小姐失踪了,被劫的梁家小姐就是梁延顺自己的女儿。
这件事官府几乎指望不上,甚至有一家的少爷就是庐陵县丞的公子。
几家昨日晚间已经举行了商议,认为不出意外劫匪会拿人质换赎金,几家共进退,一起交钱想先将人赎回来。
随后,梁延顺吩咐李掌柜又安排了一桌好饭食,周青被让到了次席,梁延顺代表梁家对周青正式表达了感谢。
周青乡野出身,席间的话语他多以微笑回致,并不晓得如何作答,还是梅雪在一旁帮着说了很多。
席罢,梁延顺提议尽快回庐陵,回去后生活上方便,也让家里老大人早点放心。
而梅雪却想再休息一日,她现在突逢大难,要缓一缓心神,梁延顺也没再坚持。
问了周青的打算,周青回道‘想尽快回家见父母’。他觉得弟弟不在了,还是应该早点跟父母禀报。
周青只想早点回家,可能唯有家乡的一草一木能给自己宽慰吧。
又过了一日,周青早早地就收拾好了,准备启程家。
梁延顺安排了马车,派人护他回青原镇周家坪。
临行前,梁延顺与梅雪出门相送,梁延顺提了一个布包塞到了周青手里,周青摸着应是银两,拒绝几次,还是推辞不了梁延顺的谢意,勉强收下。
梁延顺还交代,青原镇上也有梁家生意,遇到麻烦可以到铺子里寻帮助,报他的名字即可。
梅雪则将一个刺绣的福囊放到了周青手里,她对周青表示,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今后如去了洪都,定要到西山的梅府坐一坐......
周青挥手与两人道别,待行出了数里,才进了马车的舱蓬。
车蓬内空间宽敞,周青解开了梁家送的布包,里面放着五十两足色的纹银。
周青一时惆怅,又将梅雪送的福囊拿到手上,只见红色围边的丝线很新,应该是昨天夜里刚绣的,福囊一面中间绣着黄金色的‘福’字,另一面则绣了一个白色的‘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