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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洪流很快汇聚到一起,或多或少的,每一个人刚刚互相接触的时候都有些茫然,但在最后,简直像是传染病一样,染上了同样的症状,有了相同的震撼感。
音乐无国界。有所谓【对牛弹琴】的说法,但反过来说,只要不是跨物种,基本都可以传递。
如果只是绪方梨枝和五条悟,两个人的乐声是传递不了多远的,但是既然有了观众,他们自然会把乐曲不间断的【感染】出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这一音乐的理解,他们在弹奏的时候并不是那么严格的复制,都做出了专属于自己的改变,而这些【每个人专属的改变】中孕育着蓬勃生机。事实上最外围的新观众很多并不是被绪方梨枝的乐曲打动,而是被那些靠近他们的外行人的音乐打动的。
已经有一场被打断的音乐会了,观众们余兴未消,他们在这里聚集,就算没有带乐器,也可以唱出只属于自己的歌——原本属于绪方梨枝的乐曲在这里变形再变形,最后截然不同。
“并不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歌。”五条悟说,“不要那么寂寞嘛。”
最后人潮开始走动,音乐天生有让人兴奋起来的功能,总不能让他们站在同一个地方不动——这逐渐变成了一场盛大的游/行,绪方梨枝此时已经因为疲惫而停下,而就是在她的手指停下的那一瞬间,五条悟也跟着松开手。
他好像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绪方梨枝想。
两个人的膝盖碰着膝盖,手也放在一起,她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人潮。他们无论哪一个都要比绪方梨枝高大很多,不同的身高不同的外表,头顶高低不一,往前行进,远远看去好像起伏不定的波浪。
她看着那些人,表情各异,但都是笑着的。
他们的口中唱着自己的歌。
这个地方还是太狭小,无法容纳那么多声音,人潮朝着更开阔的地方走去,明明是以她开始的,结果最后逐渐远离了这个创作者。
她静静看着那些人的远去,也听着从他们的口中传来的声音——比海涛声更加响亮,响彻在她耳边。
绪方梨枝第一次身处于人潮之间,却没有想要拔腿逃跑。
“啊…”
她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好像很惊讶。
绪方梨枝抬起头,看到他眼睛里自己的样子,也不可思议的眨眨眼。
“你笑了哎。”五条悟说。
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笑。
在此之前有过一些开心的表示——看童话书的时候,取得胜利的时候……
但这真的是第一次,他看见绪方梨枝真的和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少女一样,露出毫无阴霾的,能够让看到的人也感觉到喜悦的笑容。
“嗯。”绪方梨枝说。
这种时候她也没有什么羞赧的意思,这个人赢得了她的笑容,这是她唯一一个能够给他的战利品。
绪方梨枝点点头,对他依旧露出这样子的笑容,在她的上方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天空,在她的身后是波光粼粼的大海。远处音乐的游/行依旧盛大的继续,看气势仿佛要持续三天三夜。在这片歌声的海洋之中,每一个人都沉浸于自己的快乐——也和其他人的快乐碰撞,他们也许能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同伴。
绪方梨枝和五条悟静静的坐在那里,膝盖碰着膝盖,她在他的旁边,瘦弱并苍白,脸上的笑容浅浅的,算不上多么灿烂,和玛丽莲梦露最出名的那张笑容照片截然不同。
但他却感觉这比自己看到的所有美景都让人感动。
五条悟怔怔的看着她,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绪方梨枝静静地握上去。
“……!”
是右手。是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动弹了的部位。五条悟之前握着她的手像操纵一个乐器一样带着她去演奏,两人演奏的乐曲好像在火药库里点燃的火星,接下来的连锁反应现在让整个世界都喧嚣起来。
“我的曲子完整了。”她说。
第一遍只有左手,第二遍加入了歌声,第三遍加入右手,而现在,人潮向前涌动,她的乐曲在他们的口中不断更新,脱离她自身,得到了永不停息的生命力。
仿佛这生命力反哺回来,此时此刻,在这里出现仅此一次的奇迹。
绪方梨枝移动着自己的右手,之前没做过演习,但一点都不艰难,普普通通,仿佛从来没有生过病,小小的手从里面回握住了五条悟的掌心。
“……”
那一刻的触感,怎么说呢…感觉有什么柔软的漂亮东西融化在了他的掌心。
五条悟一动都不敢动,任由她握着,他感觉到那只手的力量很微弱——但的确在握着他。
“哥哥。”绪方梨枝笑着,对他说“谢谢你。”
她第一次亲口叫他哥哥。
种种想法在他的心里面盘旋,宛如被暴风卷起的雪片,五条悟身体僵硬,大脑宛如直接连接宇宙星空——但这依然抵挡不了绪方梨枝接下来对他说出的话。
她很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谢谢你,我现在觉得很幸福。”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人群中,独独他和她两个人坐在一起,妹妹的脸上带着从来没有人见过的美丽笑容,而他几乎是被这种美丽震慑到一样愣愣的望着她。
绪方梨枝第一次说她‘幸福’,第一次叫他哥哥,第一次这样握住他的手。五条悟以为自己会哭,但现在反而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所谓,他只能感觉到她轻轻握着自己的手。
他想说话,最后把嘴张开但还是闭上,他不甘心为什么原本是要让妹妹解开心结的旅途,到现在反而是自己觉得死而无憾。他被握住的手没有什么准备反抗的意思,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再口是心非会对妹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找到可以反击的点,于是对她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右手能动。”
“啊…”
“在中途——第五次还是第六次演奏的时候,我没有用力了。”
绪方梨枝脸红了。她那个时候其实已经不怎么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而只是能够听到五条悟在自己耳畔的歌声,听到周围人的合唱,感觉到海涛本身的声音——甚至连被太阳炙烤而微微向上膨胀的空气都仿佛带动着她的身体。
她的大脑在运转,她的身体则因为疲惫而几乎感觉不到。如果那个时候五条悟松开她,她的右手的确有可能遵循本能继续弹奏下去。
她小小声的骂了他一句“…笨蛋。”然后又笑了。
那是仿佛融化在光中的笑容。
在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女人牵着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刚刚好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塑料棒竖在自己的嘴前,鼓起脸颊,吸了整整的一大口气,然后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