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胡二爷面色不喜地看着黄再兴拿的两瓶酒和几包糕点果子说:“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提亲,再兴啊,不是叔说你,就算你把晓月娶回去,你拿什么养活她。”
屋内外顿时哄笑声一片,胡三汉嗤笑道:“再兴啊,看到院子里的东西了吗,电视机见过吗,怕是你这辈子都买不起吧,就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问问潘叔会同意吗?”
潘晓月的父亲潘狗剩沉着脸说:“今天是晓月和胡刚订婚的日子,叔不想和你置气,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喝一杯,要是不愿意就赶紧回家吧!”
潘狗剩的媳妇刘二花眯缝着三角眼指着黄再兴怒斥道:“赶紧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胡勇和潘晓龙上来就要拉扯黄再兴,黄再兴一把甩开潘晓龙,对胡勇一瞪眼道:“我和潘家商议亲事,管你胡家什么事。”
黄再兴上一世商海沉浮多年,皮革业教父级别的人物,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胡勇心里一颤,居然后退了两步。
潘狗剩沉着脸,斩钉截铁地说:“再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别指望我把女儿嫁给你。”
黄再兴也不急,摸出一支烟,用火柴点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对潘狗剩说:“那你问问晓月愿不愿意嫁给胡刚这个傻子,做父母的也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吧!”
胡三汉一拍桌子,额头青筋暴露,指着黄再兴怒道:“黄再兴,你什么意思,晓月嫁到我们家,只要能给我们胡家添香火,我保证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难道嫁给你这个食不果腹的穷光蛋就不是掉到火坑里了吗?”
胡斌眯缝着眼盯着黄再兴,胡勇撸起袖子指着黄再兴:“你他妈的再敢说我弟弟一句,我大耳刮子抽你。”
黄再兴不搭理他,对着胡三汉冷笑道:“莫欺少年穷,我会让晓月过上好日子的。”
胡三汉嘿嘿笑道:“哼,还莫欺少年穷,你爷爷是个封建余孽,你爹是个封建毒草黑五类、坏分子,你注定要穷一辈子。”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开始哄笑起来,有人说:“再兴家以前也阔过,我记得他爹活着的时候他家里顿顿吃鸡蛋,把我馋的呦……”
又有人说:“他爷爷解放前也是地主老财,家财万贯,可惜富不过三代,你看现在,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也有人沉默不语,面露同情。
黄再兴环视了一周,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碾灭,盯着胡三汉道:“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我爹已经平反了,我爹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一定会查清楚的。”
黄再兴眼中带着一丝杀气,一屋子人都被镇住了,胡三汉缩了缩头,很明显的心里有鬼。
潘狗剩黑着脸指着黄再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反正我不会让女儿嫁给你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赶快走。”
潘晓月从屋里走出来,对潘狗剩说:“爹,我不会嫁给胡刚,除了再兴哥,我谁也不嫁,你们要是逼我,我就去死!”
潘狗剩气急败坏地指着潘晓月,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反了你了,你就是死了也不能嫁给黄再兴。”
潘晓龙和刘二花赶紧拉着潘晓月回里屋了。
潘晓月挣扎着说:“你们不要逼我了,我已经怀了再兴哥的孩子了,你们再逼我,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一言出满屋寂静,胡三汉一家人除了胡刚脸色都拉了下来,胡刚还盯着潘晓月流口水。
在这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很严重的事,社会上普遍认为这是一件伤风败俗的事,特别是在胡家沟这样的小山村,人人谈起来都会是一脸标准化的义愤填膺和尖酸刻薄,就好像自家被人掘了祖坟一般,女方一家人在十里八乡从此再也抬不起头。
这样的女人,也会被大家当成公认的“破鞋”,再想嫁人可就难了,除非找那种老光棍或者二婚三婚的男人。
黄再兴知道,潘晓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如果自己不要她,她可真就走投无路了。
今天敢来提亲,也是和潘晓月商议好的,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要牺牲潘晓月的名声,黄再兴有些难过,他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负了晓月的一片真心。
沉默了好一会,媒人胡二爷试探着问胡三汉:“三汉,你看这事……”
胡三汉脸色铁青,一拍桌子:“看个屁,我儿子还能取个破鞋咋滴!”
一家人站起来要往外走,胡勇拉着胡刚,胡刚不愿意走,斜着眼看着潘晓月:“不嘛不嘛,我要娶晓月姐!”
潘狗剩着急忙慌地拉着胡三汉:“亲家,别走啊,这事咱再商量商量!”
胡三汉甩手给了潘狗剩一巴掌,骂道:“商量个屁,谁跟你是亲家,就你家这破鞋,倒贴我们家都不要!”
胡三汉铁青着脸指着一院子看热闹的人骂道:“看个屁,都滚蛋,刘会计,二嘎帮忙把彩礼搬回去。”
胡斌走到黄再兴面前,阴测测地说:“黄再兴,算你狠,这次你让我胡家折了面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黄再兴哼了一声没理他,他心里早就有盘算,你们不放过我,我还没打算放过你们家。
一会一院子人作鸟兽散,电视缝纫机自行车这些彩礼也被胡家的人搬走了,潘狗剩挨了一巴掌,捂着脸蹲在地上唉声叹气地说:“报应啊,都是报应,我潘家以后没脸见人了。”
刘二花手颤抖着指着自己的女儿,甩手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伤风败俗的玩意。”
黄再兴赶紧挡在潘晓月面前,陪着笑说:“叔,婶,咱商议一下婚事吧!”
潘晓龙一脚踹在黄再兴肚子上,睚眦欲裂地指着黄再兴:“王八蛋,我今天打死你。”
黄再兴也不在意,掸了掸身上的泥说:“大舅哥,不就是心疼这些彩礼吗,我一分不少的给你?”
潘晓龙眼睛一亮:“好,你说的,你现在去把这些彩礼买过来,我就让你娶晓月。”
潘狗剩夫妇也抬起头看向黄再兴。
黄再兴摸出烟,给潘晓龙和潘狗剩递了一根,缓缓说:“现在没有,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把这些彩礼买齐,再大办婚宴风风光光娶晓月。”
潘晓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一个月?你不会是缓兵之计吧,你知道这些彩礼值多少钱吗?一台电视就四百块,自行车二百块,缝纫机三百块,加上其他的烟酒,最少一千块钱,你去哪里弄一千块钱,抢银行吗?”
这个年代厂里工人一个月才四五十块,供销社动不动打骂顾客的售货员一个月才三十多块钱,一千块钱对于一个农民无异于天文数字。
黄再兴不慌不忙地说:“一个月,我要是办不到,把我那两间房子,二亩地抵押给你家。”
潘晓龙大喜,说:“你立个字据,你欠我家一千块钱,要是一个月后你拿不来一千块钱,你的房子和地就是我的。”
潘晓月拉住黄再兴:“再兴哥,不行啊,没了房子和地,你怎么生活?”
潘狗剩忽地站起来道:“不行,让晓月去打胎,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让她嫁给黄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