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墨想去追,却冷不防被一个粉裙少女拦住了去路,“喂你叫谁呐?谁是你徒弟?”
自从此女开了一个头,四周同样被无视了的姑娘们便也纷纷围了上来。每个人都表情不善,似乎觉得这不知打哪来的疯丫头刚刚亵渎了她们心目中的男神。
“只不过没被少宫主看上,就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吸引注意,真是不要脸!”另一名黄衫女子颇为嫌恶地朝她啐了一口。
“小贱蹄子,打扮成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想勾-引谁呢?”
“就算她想勾-引,也得要人家看得上眼呀!”
无数讥诮刺耳的声音一句句飞入了唐倾墨的耳朵里。
眼看着远处那抹苍蓝渐渐消失在视野内,她的目光变得愈来愈冷,带着适才积聚的怒意,一并扫向面前的女子!
那粉裙少女禁不住浑身一颤,心想:好可怕的眼神。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来。”寒彻肌骨的话语从唐倾墨的嘴中幽幽逸出,这是她打算出手的前兆。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方才还站在唐倾墨面前的粉裙少女,立时就倒了下去!
少女瘫软在地,瑟瑟发着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一角白衣,似还未缓过神来。
突然出现的白晓晴取代了少女刚才的位置,关键之际,正是她一手推开了此女,另一手玉笛横陈,打飞了那道快若流星的暗器!此刻她正嘴角噙笑,定定地和唐倾墨对视。
“多管闲事!”倾墨骂道。
“我原也不想管,但这里是‘翳’的保护范围,你若在此杀了她,我可要负责的。”白晓晴满眼无辜。
唐倾墨却不理会,“哼,我们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哎?我可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你!”白晓晴惊讶地瞪大了眼。
倾墨深吸口气,质问她:“你分明早就知道他是徒弟,却处处隐瞒,究竟有何居心?”
白晓晴高呼一声“冤枉!”委委屈屈道:“你也看到啦,他现在谁也不认识,我怎么确定他就是过去的萧君祈?再说了,你们师徒俩感情最好,我想着如果他还记得一个人,那一定就是你,所以才让你亲自来试试咯。”
“白晓晴!”倾墨忍无可忍,“我若再信你就是小狗!”
白晓晴一见气氛不对,立马赔上笑脸,谄媚道:“好歹也是老朋友了,别发这么大火嘛!”她眸光流转,四下一顾,悄悄说道:“为表诚意,我就告诉你他现下的住址如何?”
唐倾墨心中一动,半信半疑地看回她。
白晓晴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脸坏笑道:“华灯会期间,所有宾客的下榻之所一律都要经由我们白家安排,这下你可信了?”
狡猾的坏丫头,又来给她下套呢!她若说信,岂非承认自己是小狗?可是可是,她心里又确实很想再去找那个人问问清楚。
两难之下,倾墨死死咬住朱唇,硬是不肯作出回答。
白晓晴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死傲娇,明明心里想当小狗想得半死,还强撑个什么劲儿啊?虽是这么想的,嘴上终归还是留了情。
不仅留了情,还给对方留了级台阶。
她忽然凑到倾墨耳边,飞快地说了一个地名,旋即回撤,潇洒转身道:“我只说一遍,没记住可不管!”
“箐竺园……”唐倾墨轻声重复道。
当她寻着这个地名,找到那座位于崇山峻岭之间的清幽庄院时,倾墨不禁再一次为白家的大气风范咋舌。
时值冬末,寒风正是凛冽刺骨之际,万物在这霜冻季节纷纷陷入沉睡,现出一派凋蔽之景。然而眼前的精致小院却似不受自然规律约束,竟透出一片春日的青翠来。
明明地处严寒干燥的西北山峡,可这里居然植满了江南水乡才有的凤尾竹!但见一枝枝鲜绿欲滴的凤尾竹疏落有致地散在白色院墙内,透过镂空的花窗映出错落的剪影,给这苍白的冬日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南方的植物反季节地繁盛在了北方大地上,这其中的缘由想必与附近的温泉脱不了干系!倾墨四下一寻,果然发现了隐在山石旁的粗长竹管,管口接合处还逸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引温泉之水行逆天之事,真不愧是那位做事爱好打破常规的白沐首领的风格。
不过,能将如此世外桃源赠与外人独居,足见白家对这位宾客的重视。
遣了守园侍卫进去通报,唐倾墨便安心在外院等了下来。
一炷香后,那侍卫回来了,对她答复道:“我家主人不便见客,姑娘请回吧。”
倾墨不甘心地追问:“你可对他说了我是谁?”
“小人确已禀明一切。”侍卫冷淡说完,便摆出了一副送客的表情。
倾墨咬了咬唇,探首往园子里望了一眼,却当即遭侍卫持剑阻拦,不得再进一步。虽只观了一眼,但她已看出此园曲径通幽,不知庭深几许,贸然硬闯绝非是个好主意。
可是如果就此回去,岂非空手而归?倾墨不肯罢休,索性在院外用作小憩的石桌椅上一坐,倔强道:“他若不肯见,我便一直在此等下去!”
侍卫只当她是随口一说。今日天气寒凉,箐竺园又地处偏僻,像这么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家,想来撑不了多久便会受不住乖乖回家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日头自当空逐渐西沉,桌边的少女却依旧不言不动,仿佛对周遭慢慢变冷的环境毫无所觉。
但是那守园的侍卫却明察秋毫,他看得出,这姑娘单薄的身子分明在轻微颤抖。
人毕竟不是冷血动物,何况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如何忍心看一介弱女子在自己眼前受苦?侍卫不由软下了声音,劝道:“姑娘,天凉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唐倾墨的嘴唇冻得发紫,可仍还是固执己见,连腿脚都未挪动一下。
侍卫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再度入了园子。
这一回竟去得更久。
半个时辰后,侍卫带着满脸的疲惫归来,苦笑着对她说道:“姑娘对不起,小人已经尽力了。”
倾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摇头示意他不必再为自己费心,但坐着的身形却依然未动。
太阳落下,星辰升起,漆黑的天幕里仿佛被谁撒了一把珍珠,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唐倾墨又冷又饿,倦乏至极,忍不住单手支桌小睡了一会。
箐竺园久未有动静的门扉,此时却被轻轻推了开来。
苍蓝色仙袍的突然出现,令门口猝不及防的一众守卫慌忙跪伏于地。然而那道高贵的身影却似并未注意,径直独自朝园外的一处高地走去。
一名侍卫忽然出声道:“少宫主要去哪?”
这一声猛地惊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唐倾墨,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连忙起身追上前方的缥缈蓝影。
“徒弟,你等一等!”一张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难入耳。
眼看好不容易出现的人又快消散在繁星夜幕里,她只得拼命催动自己冻僵的双腿,让它们争点气,努力追赶上去。可是他走得太快了,凭她现在的体力根本无以为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又要再一次错过他时,也不知是哪一点感动了上天,那道疾行的蓝影居然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
他站在一方巨石上,高仰着头,双目出神地望着漫漫星空。夜晚的凉风鼓起他宽大的袍袖,满头青丝亦随之狂舞,整个人翩然出尘,似要乘风而去。
她终于追上他的脚步,怔怔地停在他身后,伸出手低唤道:“徒弟……”
仿佛被人打搅了专心致志的观测,他回过首,微微蹙眉道:“这位姑娘,我与你素昧平生,为何这般叫我?”
倾墨一愣,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你明明就是……”
“在下南宫凉。”他冷峻的眉眼间透着疏离。
“南宫凉?你的名字是萧君祈呀,徒弟你不记得我了吗?”倾墨着急道。
“荒谬!”他大袖一拂,神色微愠,“我是南宫一族之人,如何会冠萧姓?”
唐倾墨突然被他的话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若无它事,烦请姑娘速速离开,莫要扰我观卜星象。”说罢,南宫凉复又转身,继续沉浸在那浩瀚星海的无穷奥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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