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为朕解惑的,是朕的皇祖父,朕的皇考,朕的皇兄,可是他们都离开了朕。”大殿内响起楚凌的声音。萧靖的手微颤。楚凌知道自己所讲的,让萧靖产生了联想,而这恰恰是楚凌想要的!楚凌要通过萧靖为自己解惑之际,自己提出疑惑之时,讲出一些话来,他要叫所有人都知道。这皇帝,他先前不想做。但眼下他做了,那大虞的皇帝,就不容任何质疑。哪怕他年纪再小!楚凌身体里流淌的是楚氏血脉,别管他过去是怎样的,是否被人关注过,但他既然做了大虞皇帝,那大虞就迎来了新朝!!楚凌要给自己的安全,再多增加一道筹码。他要是有任何意外,大虞第四任皇帝驾崩了,那大虞就等着变天吧,如此频繁的帝位更迭,这对统治根基的伤害是很大的。“没有做皇帝前,也没有人告诉朕,做皇帝会那样孤独。”想到这里,楚凌露出伤感的表情,“比在十王府还孤独,至少朕在十王府时,还有过期盼。”“期盼能见到皇考,皇考驾崩后,朕就期盼能见到皇兄,这也使得朕不那样孤独,至少心里还有期盼。”“可皇考,皇兄都太忙了,做了大虞的皇帝,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江山社稷,想着天下万民,朕虽然年幼,但朕作为楚氏子孙,眼下的大虞皇帝,朕不能给皇考,皇兄丢人,更不能给皇祖父丢人!”讲到这里时,楚凌踩着丹陛朝殿外走去。楚凌没有看萧靖,直径走出了大殿。出大殿的那刹,楚凌能看到一些人眼神闪躲,这便证实了楚凌的猜想,他跟萧靖的对话,殿外的这些人,其中就有人全听到了。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这是继寿皇殿之后,楚凌再一次的出手,亲情!尽管天家没有亲情可言,但他必须要以亲情来做些文章。寒风骤起。天,不知何时起下了雪。雪不大。随着风飘散。楚凌停下脚步,站在甘露殿前,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盯着飘散的雪,这反倒叫殿外的人,一个个都不知所措了。谁都知道新君思念太祖,太宗,宣宗了。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也没有碰到的。这该怎么办啊。此时此刻,很多人的心底生出此念。虽说大虞的新君很年幼,但那也是大虞的新君啊,尤其是在楚凌提到太祖,太宗,宣宗时,一些宫里的老人莫名生出了惧怕。没错。就是惧怕!!这三位在世御极时,哪位的皇帝威仪不令人生惧,本该沉封的记忆,却因为楚凌讲的话被唤醒,这就起了涟漪。“陛下,风大,您要保重龙体啊。”李忠捧着大氅低首走来,劝谏楚凌之际,将大氅披在楚凌的肩上,只是李忠的表情却很复杂。甚至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丝的惧。别人或许不知,但李忠却很清楚新君早慧,而在甘露殿上,新君讲那样的话,真的就是全为了亲情?全为了追思?李忠在虞宫待了很久,对天家有无亲情,是清楚的。是。天家是有亲情,但那是有限制的。正如太祖对太宗的情,对宣宗的宠,那是不加掩饰的。在太祖的眼里,皇帝的儿子,孙子有很多,但楚元的儿子,孙子却很少,太宗,宣宗占去的份量太重了。至于楚凌,或许太祖知这个孙儿,可楚凌刚出生,太祖就驾崩了,连楚凌长什么样,太祖都没见过,何来情?何来宠?“知道了。”感受到气氛微妙的楚凌,故作伤感的轻叹道,“朕在这里站站。”这下,李忠的头埋的更低了。连劝都不敢了。‘大虞的帝王教育,帝王扶持,到自己这意外断掉了。’反观此时的楚凌,却生出了感慨,‘可见皇权是何等的脆弱,任何一点意外发生,没有提前准备好,掌生杀大权于一身的皇权,就大概率会被限制,被掣肘。’‘这条最难的路,让自己碰到了,除了埋头向前探索,没有任何别的路留给自己,今后若真能掌权,自己经历的这些苦难,绝不能让后继者再承受!!’‘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帝王之道更是孤独的,萧靖说的没错,在自己想要前行的帝王之路上,没有人能给自己解惑,除了自己去摸索和总结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除非是皇帝!!’雪渐渐地大了。萧靖站在殿门处,看着新君的背影,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理解萧靖的心情,更没有人知道萧靖想了些什么。但是萧靖看新君的背影时眼神变了。尽管萧靖遮掩的很好,或许别人没有瞧出来,但是他自己却很清楚,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悸动,似乎又复活了!!这丝悸动,是在宣宗纯皇帝驾崩时,闻此噩耗的萧靖,自己给硬生生的埋藏在心底深处了。“回去吧。”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萧靖回过神来。在萧靖的注视下,披着大氅的楚凌,踩着丹陛,孤零零的朝前走去,而在风雪下,那撵轿也是孤零零的。萧靖垂着的手攥了起来。“雪下大了。”走下来的楚凌,抬头看了看雪,在登上撵轿之际,转身看向甘露殿,萧靖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给他送件大氅吧。”“喏!”随驾的李忠,忙作揖拜道。“回吧。”楚凌头也不回的钻进撵轿,左右小黄门见状,低首走来,抬起撵轿便朝大兴殿方向赶去。“萧大人,这是陛下赐的大氅。”在萧靖怔怔站着时,找来件大氅的李忠,朝萧靖走来,将大氅递到萧靖跟前,“陛下说风大,叫您注意些。”“……”萧靖伸手接过,随即便朝御驾离去的方向拜道:“臣叩谢天恩!”李忠看了眼萧靖,遂转身朝殿外匆匆赶去,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只是这突然下的雪,却是越来越大了。坐在撵轿上的楚凌闭目养神,他不知甘露殿发生的事,他太困了,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