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安稳,等皓沐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鼻端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窗外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跃过窗沿落了下来——顾晚洲坐在窗边看书,阳光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
皓沐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的看向顾晚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又认真的观察过他的顾老师,每天的生活总是忙碌,只有到深夜的时候,他才能有一点点自己的时间,在脑海中将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悄悄过一遍。
顾晚洲也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他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面上,起身朝皓沐走去。
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因为治疗及时,皓沐并没有受到细菌感染,伤口被医用贴胶包裹得整整齐齐,手背上还插着静脉输液针,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脆弱。
顾晚洲低头,额心对额心的碰了碰皓沐,太近了,呼吸缠绕,本就滚烫的吐息都烧了起来,然后他又碰了碰皓沐的嘴唇,纤长的睫毛触电般颤了颤。
顾晚洲一滞。
窗外阳光正好,溢下来得仿佛暧昧的柔光,染在光滑的、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额前发丝垂了下来,眼尾也被晕染上一层薄红。
这是无数次梦想过的早晨——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皓沐笑了,嘴角溢出暧昧的喘息,他说:“顾老师,我的愿望实现了。”
顾晚洲轻轻抱住皓沐,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就在唇畔即将再次触碰的那一瞬间,身后病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乌泱泱涌进来一堆人。
《猎线》剧组的导演、男女主,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各个手捧鲜花果篮,围到皓沐的病床旁。
“哎呀皓沐你醒了!!”
“听到里面有动静才敢进来,你没事吧!”
“太惊险了啊!”
“没受伤吧没受伤吧!你昏睡好久,真的吓死人了!”
《假笑》剧组的成员也一块挤了过来。
罗从连笑着说:“好孩子,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
范阳华依旧是平日里那样板着一张脸:“有什么事你也应该和我们说,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当警方顾问?把自己顾问得泡海里?”
皓沐依旧是温和又乖巧的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然后他抱歉的看向罗从连和范阳华:“抱歉啊,罗导,范导,因为我,剧组可能要停摆好几天……”
“没事!没事!”罗从连重重拍了拍皓沐的肩,“因为有你,我们剧组一夜之间来了好几个金主,不就摆几天?!这钱烧得起!”
“嗯。”范阳华高冷的点点头,“停一两个月也行。”
人实在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病房十分热闹,好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门一关,怎样也不会吵到其他病人。
皓沐游刃有余的同每一个人说话,话题充分照顾到所有人,顾晚洲坐在不远处,看着皓沐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这是他头一次在片场之外,以另一种特殊的身份观察皓沐。
皓沐——他的男朋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皓沐也看向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极其温软的笑。
或许是阳光过于灿烂了,又或许是现在的温度过于舒适了,顾晚洲只觉得胸腔仿佛被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撞击了,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他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样一种无法用文字叙述的幸福感里。
然后,他看到皓沐的笑容僵住了,那张乖巧的脸瞬间变得冰冷下来。
皓沐:“……”
所有人都看到了皓沐一秒切换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一块看了过去。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初涯捧了一束花,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皓沐一脸冷漠:“下班时间,勿扰。”
“今天来不是为了聊工作。”林初涯说,“是为了给你带顾晚洲的……”
皓沐表情再次切换,阳光灿烂,热情又雀跃:“带来了顾老师的什么?”
林初涯甩下一张表格:“关于亚洲一号事件配合调查意向表。”
皓沐:“……”
“砰。”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林初涯直接被关在门外。
走廊有一排长椅,林初涯无奈的坐在长椅上,医院总是既吵闹又宁静的,走廊上有坐着轮椅的病人在晒太阳,护士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人进行康复训练,病人家属来来往往。
身旁有动静,林初涯根本没有向旁边看过去。
听脚步声就能知道身边来的是谁。
“来做什么?”林初涯问顾晚洲。
顾晚洲说:“让你滚。”
林初涯:“……”
沉默片刻,林初涯忽然笑了,止不住的那种笑,他重重在顾晚洲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顾晚洲,你还真是找了个好对象,才几天啊,就让你恋爱脑成这样。”
“嗯。”顾晚洲任凭他笑,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顾晚洲的态度让林初涯感到惊讶,同时笑意也越来越深,他笑了很久,直到最后笑够了,才终于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看向窗外,阳光依旧热烈,笼罩整座钢铁牢笼一样的城市。
“过几天,就是老师的忌日了。”林初涯说。
皓沐的伤并不重,在做了全套检查,又在医院输了几天水,确定没有任何后遗症之后,终于被医生放出了医院。
出院的第二天,皓沐来到了陵园。
他擦干净墓碑,除去了灰尘,放下鲜花和果盘,便盘腿坐在墓碑前。
墓碑上,男人和女人笑容温和——这是从某一张全家福上截下来的照片,也是他们最后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人是永远不会老的,更不会有满身伤痕,他们就像曾经的每一天那样,温柔的看着皓沐。
“贺南今年来不了了。”皓沐对皓止千和童萱说。
虽然是被威胁的,但贺南同样需要接受刑事调查,短时间内不允许离开家门。
“他呢,托我给你们带一句话。”皓沐笑了笑,回忆起前一个晚上,贺南对他说的话。
“你们把皓沐教得太好了。”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皓沐忽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看过的电视剧主角那样,坐在墓碑前滔滔不绝,能认认真真说出一整年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最后还能十分洒脱的冲墓碑挥手告别。
——皓沐暂时还做不到这样。
他是一个十分极端的人,疯得很极端,恋爱脑得很极端,就连摆脱负面情绪的过程都十分极端。
他真的很难走出来。
即使到了现在——
当时的那种支柱崩塌了的崩溃、绝望、那一种犹如灼热的钢针深深刺入心脏的心如死灰依旧会浮上心头。
下一次再好好说吧。
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