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白云游走,一个黑点从天际转眼即至,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几公里外的水面上盘旋而下,又忽地拉升,如此反复。
它通体黝黑,羽毛却在阳光白云下闪着紫蓝色的金属光泽,在那片水域上方时而盘旋下降,时而直冲云霄,几分钟后又有几个黑点从远方出现,驭空而来。
抓鱼是快乐的。
抽干水后抓鱼更快乐,这是一整套的享受过程。
小沟底白晃晃地躺满大银鱼,在沟两边的杂草上则趴着数不尽的大青虾,光身体就得有十几厘米长,那俩大钳子,洗干净了在油里过一圈捞出来,嘎嘣脆。
二人各拎一只桶往前,见鱼拿鱼,低于十厘米长的大青虾就不要了。
有时资源太多也是一种浪费。
沉浸在抓鱼快乐中的二人,全然没有发现在他们几公里外,那片水域上方的异常。
阿雅把裤子卷到修长的大腿上,在齐脚踝淤泥的映衬下,她的肌肤比大银鱼还要白,两只白净的胳膊上长着一层淡淡的黄毛,扎着两个丸子头,鼻尖上还留有王一猛抹的一点淤泥,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看着每一条鱼都想抓。
内蒙的气候变幻无常,这里女孩子的脸,大多被风吹得微红,当然也有个例,阿雅就是。
“阿雅,你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吗。”见阿雅拎着桶,漫无目的的东抓一条西抓一条的,王一猛笑着说道,“咱俩并排往前,只要是大银鱼全部抓,稍小的大青虾就不要,这样鱼就不会睡泥了。”
“鱼还会睡泥?”
阿雅转脸看着王一猛,见他的脸上沾有淤泥,便抬起小臂想帮他抹去,谁知不抹还好,这一抹反而半张脸都花了,看的她咯咯笑。
“阿雅,别闹!”
王一猛顾不脸上的淤泥,他捡起一条大银鱼放入桶里,说道,
“水抽干后,水底的泥沙是平整的,鱼都会趴在泥沙上,顺着往前能把鱼捡的干干净净,你刚才那样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乱走乱捡,鱼就会顺着你留下的脚印往淤泥里钻,躺在里面装死。这就叫鱼睡泥。”
“抓鱼还有这么多讲究啊!”乌兰图雅跟王一猛并排往前捡鱼,果然省事。
“那当然了,所谓虾有虾路,鱼有鱼路,河蚌没路画条沟......阿雅你看,”
王一猛说着侧身,在阿雅刚才乱走过的地方摸了六七秒钟,从她留下的脚印里抓出一条大银鱼。
“看,这就是鱼睡泥。你前脚刚走,它立刻顺着你的脚印往淤泥里钻,等人离开后,它再钻出,逃出生天。”
乌兰图雅接过大银鱼,握在手心里,笑嘻嘻的道,“你跑啊,你再跑啊,看你往哪跑......啊......”
她话音未落,大银鱼挣扎着从她手心滑落,滋溜的在淤泥上如滑雪般直蹿,把那些躺着的鱼搅得乱窜......
“阿雅,看看这里有什么。”王一猛说着,轻轻把一团杂草捡起扔到河岸上,只见下面有一汪清水,不断有小泡泡冒出。
“这里有鱼吗?”
“这里有一条大家伙,你猜猜有多重?”王一猛双手伸入淤泥里,轻轻试探着,忽然淤泥里有东西扭动着和他较劲儿,“乖乖,是个大家伙,阿雅,到大车上拿几根麻绳来,桶里放不下它......上来吧你......”
王一猛双手把一条浑身是泥的大鱼从淤泥里拽出,在水洼里甩了几下洗掉淤泥,是一条差不多半米长的雌大青鱼,满肚鱼子。
大青鱼喜欢吃虾,这条小沟里虾多。
大青鱼也是内蒙古十分珍贵的鱼,价格昂贵,肉质鲜美,后世随着人类的疯狂捕捉,大青鱼几乎绝种,后被国家列为保护鱼类,任何人不得私自捕捞。
王一猛一只手抠住鱼鳃,另一只手托住鱼肚子将其锁死,即便它大尾巴啪啪乱甩也无法脱逃:“乖乖,今天是大丰收啊,这条大青鱼至少有十五斤,晚上做烤鱼吃.....”
阿雅跑去牛车上拿来几根麻绳,王一猛取一根从鱼鳃里穿出后打个结,在水边楔个橛子往上一系,走时再把鱼从水里拿出,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是一条母青鱼,附近肯定还有公的,它们走哪都是成双成对。”
王一猛说着,拎桶往前,抓鱼拿虾。
阿雅忽道:“我脚边有大鱼在动。”
“可能是大青鱼,把它抓上来。”
阿雅学着王一猛刚才的样子,现在自己脚边摸索着,手指刚触到滑滑的鱼身,那鱼就在淤泥里不停地扭动,让她有种拳打棉花使不上力的感觉,连续几番交手,始终不能将它擒住,大鱼不停地甩尾,迸溅二人满身淤泥,忽的钻进另一片淤泥里不动了。
“一猛哥,它不见了。”
“这应该是条公鱼,比我刚才抓到的那条大。不要急,慢慢来,它应该就在你脚附近,先找到它的头,把手指抠进它的鳃里,就相当于打蛇打七寸。”王一猛教阿雅怎么抓大鱼,并朝她那边摸过去,“摸到了......”
“你摸的是我脚......”阿雅笑着把脚从他的手里抽出,在王一猛“我故意逗你玩的”笑声中,她脚刚一落下,就踩到泥里有活物扭动,连忙伸手去摸,“看你往哪跑......抓到了......”
一条大青鱼被阿雅抠着鳃捧在手里,比刚才王一猛抓的那条还大,差不多得有二十斤,扭着身体甩尾巴。
王一猛拿过麻绳,穿过大青鱼的鳃,拎起系在牛橛子上后放入水里,和刚才那条母大青鱼趴在一起。
“一猛哥,桶满了,怎么办?”
阿雅从家拿来的两只桶已满,沟里的鱼还很多。
“好办!”王一猛说着拿过一根麻绳,一端横系一根小树枝,抓到鱼直接用麻绳从鱼嘴、鱼鳃里穿过,鱼自动滑下,被树枝拦住,他把麻绳的上端咬在嘴里,彻底将双手解放。
小时候的夏天在水里摸鱼,把鱼虾穿在狗尾巴草上,叼在嘴里一荡一荡的很有感觉......
最后所有麻绳上全都穿满了鱼,沟里依旧还有很多鱼虾没抓,但实在是没有盛鱼的工具,而且二人拉水的时间有点长,再不回去家人可能会担心找过来,于是王一猛把堤坝挑开后,把岸边和水里都收拾干净。
为了防止家人找来,阿雅洗净手脚和脸,穿上鞋子外衣,骑马先走。
王一猛心情大好,把鱼虾装上车,走了一段路扭头回看刚才抓鱼的地方,却见几公里外的水域上方有一群鸟在盘旋。
他拿出单筒望远镜站在牛车上查看。
是一群渡鸦。
蒙谚:有渡鸦的地方必有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