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倒影,平安寨开始变得有些幽暗下来,特别是越是往山上的小路,越是寂静无声。
幸亏今晚上月亮不错。
还能看得见路。
赵犇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要是放在前些年,不要说大晚上了,就算是闭着眼,也能走到羌寨。
可时间会消磨记忆的,天色越发幽暗,倒是他有些摸不清楚东南西北了,一路上摸索,用了大概平时了两倍时间,才进入羌寨。
羌寨相对于山下面而言,更加落后一些,通电最晚,生活最朴素,一到晚上,基本上没有太多消遣东西。
连电视机都很少有。
在加上现在还在入春的季节,山上冷一些,大部分人都是在家里面烘这火塘,聊着天,很少人会出来溜达的。
自然就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好像一个没有人住的村子一样。
赵犇凭借记忆,找到了舅老爷的家。
靠着山穴而建的一个石屋子,屋子里面能隐隐看到一些灯光,还有一些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笃笃笃!
赵犇去敲门,不过他刚刚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好几声狗吠的声音,把他吓了一条。
“谁啊!”
一个羌族老爷子杵着拐杖出来开门。
“你是……”老爷子有些眼花,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了:“你是三牛!”
“舅老爷!”
赵犇笑呵呵的打招呼,然后径直往里面去了,把手上的东西先卸下来,这些东西不算是很重,但是提上山来,还是有些累的。
他气喘吁吁:“哎,这东西一开始感觉不重,可提着上山,还真够累的!”
也就是一些蔬菜,柴米油盐的补充品。
大概也就是几十斤而已。
对于他一个大小伙子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才对的,可到了半路,就感觉有些难受了。
可能是这些年赵犇对健康这块不是很重视,过于拼命工作,早已经没有以前的体魄了,要是那天东西和西山真的干架起来,他出手阻止,短暂爆发力还可以,要是长时间就会体现他气喘吁吁的体力不足的毛病了。
这也没办法,在大城市里面,每天加班加班,几乎是日夜颠倒,有时候为了拼一个项目,那是好几天都没有合眼的。
短时间面前能承受,但是时间一长,就会让身体素质在无形的降落,平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当你走的路长一些,你就能体验到这种差距了。
要知道,赵犇以前是满山跑,高中五千米长跑纪录的保持着,有個体育老师说过,他要不是成绩太好,完全可以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可这些年下来,锻炼的少,吃饭不规律,休息时间颠倒,早已经不复当年了。
“怎么还让你拿东西上来了!”老爷子有些心疼的给赵犇擦汗,他妹妹的小字辈里面,就这个小孙子最能哄他开心,从小就疼他,还把自己那点假把式都传给他了。
“奶奶最近没啥空上来,就让我走一趟了!”
赵犇擦擦汗,走在了火塘旁边。
羌族人的火塘是很神圣的,这一点在比较传统的羌族家庭能看得出来了,比如现在这个羌族家庭。
“舅老爷,这家里面的人都不在家吗?”
“在,你舅表叔在!”老爷子说着,一个羌族壮汉就从内屋里面走出来了,他看着赵犇,笑了笑。
“三牛,你这个身体素质降了好多啊,这点东西搬上来也喊累啊!”
“舅表叔你啥时候回来的!”
赵犇喜出望外的打招呼。
老爷子就两儿子,两女儿,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了,老大染病死了,死的比较早,那时候赵犇都没有太多的记忆,而最小的那个女儿生孩子的时候也难产死了。
那也是嫁给了一个羌族人,大概十几年前的,平安寨都还很少和外界接触,山上的羌寨更是落后,那时候生孩子就凭借传下来的那点习俗和经验,十个女人九个是在鬼门关打转的,最后孩子活下来了,老爷子的女儿死了。
如今就剩下两个孩子,一个就是现在的壮汉,老爷子的二儿子,村里面跑山的高手之一,叫阿日青当。
也有一个汉名字的。
叫阳武。
其实从很早的时代开始,羌人家族就已经开始使用汉人的文化传承了,不少羌人家族都会有姓氏传承
一般在羌寨,他们有羌人的名字,但是出了羌寨,就有另外的名字。
阳武是天颂林场的守山人的,有编制的那种,长年在秦岭那边,连家都安在了天颂林场,媳妇孩子都在那边,回来的次数比赵犇还少。
“也刚刚回来没几天!”
阳武笑着说道:“我阿爹年纪是越来越大了,我想着不能老让阿姑这么照顾他,想要把他接去天颂林场住,他死活不愿意,我就多留几天!”
“我都说的,我不去!”
舅老爷坐在火塘旁边,声音不大,但是很执着。
“阿爹,我在天颂林场那边这么远,你要是有啥事情,我都照顾不上!”阳武苦口婆心的说道。
“说不去就不去,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老爷子执着的说道,然后慈祥的看着赵犇,道:“三牛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了,陪你舅老爷喝几倍!”
“没问题啊!”
赵犇笑了起来了。
“那行,我去把我那个酒给起出来了!”老爷子有些珍藏的,他和羌寨第一酿酒师傅屠三爷那是莫逆之交。
“舅表叔,舅老爷快八十二了吧,我奶奶都八十了!”赵犇看着他手脚麻利的,忍不住问阳武,说道。
“八十三都来了!”
阳武说道:“眼睛有些蒙了,耳朵有些背了,自己一个人生活比较难,也幸亏阿姑长长来看他,还吩咐了周围寨子的邻居多看看他,不然我都不放心!”
“老人家本来念旧,这岩伯在外面混的不错,不还是回来继续住在羌寨吗,舅老爷怎么会跟着你去天颂林场那边!”赵犇摇摇头,说道:“你们羌族的规矩比我们汉人的要多得多了!”
汉人都会说,人离乡贱,而相对于羌族的人来说,宁死不离开羌寨的,这不仅仅是那种感情的,更是一些风土习俗。
“我也知道是这个结果的!”阳武苦笑:“但是做儿子的,总归还是想要尝试一下的,他毕竟年纪大了,大哥走得早,就我这个儿子,又长年不在身边,我这心里面总感觉有些难过!”
“放心吧!”
赵犇笑着说道:“我以后会来多看看老爷子的!”
“只能拜托伱了!”
阳武问赵犇:“听说你回来平安寨发展了,怎么想的?”
他也就是这两天听到一些羌寨的人聊天,才知道了,而且不少羌寨的人都下山去打工了,还赚了不少钱。
比如说措马,那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借钱的羌人汉子,听说一个月就赚了几千块,这倒是让阳武有些诧异。
别说是在龙山镇,就算是金和,甚至梁州市,月薪能超过三千的,屈指可数。
他这个编制之内的工人,一个月要是真论工资也没有,也是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才有这么多啊。
“没怎么想!”
赵犇笑了笑,道:“我回来报效家乡了,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也想要改变这里,改变咱们祖祖辈辈的穷酸样啊!”
“你从小就有出息,有这方面的志向,倒是不出气啊!”
阳武说道。
两人瞎聊了一会,老爷子就提着一摊子酒过来了,还弄来了一些喝酒的小菜。
“阿爹,你年纪大了,不能喝这么多啊!”
阳武提醒。
“行了,老子心里面有数!”
老爷子就怕这儿子絮絮叨叨的,走下来和赵犇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赵犇就挑好话和老爷子说,把老爷子逗着的开怀大笑。
旁边看着的阳武微微苦笑,这赵犇比他家的那两个儿子更像是老爷子的孙子。
不过也不出奇。
赵犇从小就能讨好村里面的老人,从上到下,没有不买账的,这本是是他们家那两个笨小子学不来的。
“三牛,明天我要进山一趟,你要不要跟着来?”
阳武突然说道。
“跑山吗?”
赵犇来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