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八章 老学究的贿赂

傍晚。

办公室。

“都组班子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群生瓜蛋子，累死我了！”赵犇拿起茶杯，喝着茶，润了一下喉咙，然后直接把自己丢在了沙发上，大字躺开，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有时候，开会比做事情还要累啊。

脑子都不够用了。

关键还是村两委的干部能力不足，他们大部分都是起点低，所以需要成长的时间比较长，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

再有两三年时间，平安寨的村干部班子，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处理事情有效率的团队。

“笃笃笃！”这时候有些烦人的敲门声还是响起来了。

“进！”

赵犇就知道，只要自己来了村委会这个办公室里面，就没办法闲着，这个村主任可不好干啊，特别是如今平安寨的村主任。

事情多。

事情繁琐。

事情麻烦。

反正就没有什么好做好去解决的事情，睁开眼都是麻烦，一大堆的麻烦，解决了小麻烦还有大麻烦，摆平了大麻烦还有小麻烦。

“三牛！”

从外面走进来的是第一书记韩东平。

“韩老师，这开了五六個小时的会议，你不能让我松口气啊！”赵犇施施然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这个曾经的老师，忍不住翻白眼，还直接吐槽了一下。

“你一个礼拜在村委会的时间都不够三天，有时候还是来看一眼就跑，我不抓紧时间和你汇报一下工作，我难不成还要整天给你打电话汇报工作！”

韩东平可不会惯着他，反吐槽起来。

私人关系来说，他们曾经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工作关系来说，他是第一书记，赵犇是村主任，也是上下级的关系。

哪怕平安寨的情况不一样，在某种程度来说，赵犇才是平安寨第一领导，但是事实上，对平安寨负有第一责任的，还是他这个村支部第一书记。

“行，行，行，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赵犇无奈的坐正了身子，一副上学时候被抓住开小差之后的表现。

这让韩东平看了，都忍不住噗嗤了笑了出来，然后才说道：“行了，伱也别搞怪了，我知道你累，就说一件小事而已！”

“小事？咱村哪有什么小事啊！”赵犇翻白眼，感概起来：“只要是能上了我的台面的，都是大事，哎，以前不觉得，现在才有些明白，村干部难做啊，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当成国家大事来办，不然上不讨好，下还要得罪村民！”

村民无小事，都是大事。

“你能够有如今这样的感概，才说明你成长了！”韩东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了，赵犇不算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村主任，不过成长性很高，他能在事情之中一点一滴的长经验，如今越来越有一个村主任的风姿了。

他们寒暄两句，韩东平才进入正题，递给赵犇一份文件：“虽然这一次秦川文明乡村的评选检验小组的到来，弄出了不少风波，也的确点出了我们村不少存在的问题，相对一些走在前面的文明乡村而言，我们的确是落后了一些，但是事实上，我们的村风村貌，还是正在改变之中的，甚至以肉眼看得到的变化来改变，特别是之前一段时间强效的普法工作还是比较有效果，现在普法工作已经暂告一段落了，下一阶段，我准备进行村村联合之间的精神文明学习，思想道德建设的活动，这需要你批一下，而且还需要经费支持！”

虽然在会议上，他被批评了，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沮丧，自己的工作有没有成效，这个是可以看得出来了。

他刚刚来平安寨的时候，平安寨是什么情况，两家人吵个架都能动员全村的全武行的，现在这种情景，基本上是看不到了。

法治社会观念正在不断的深入平安寨的村民之中，村民起码知道一点，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触犯法律。

这个底线正在村民的心中不断的加深，这种观念越深，不管思想道德建设情况如何，起码平安寨的村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只有在这种基础上，才能建立出来一个有文明，有道德，有素养的新农村出来。

“什么叫村村联合？”赵犇接过来文件夹，打开，仔细的看了看，这就是一份简单草案而已，但是上面倒是写的一些想法倒是有些大胆。

“就是村和村之间进行联合思想工作建设，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单单是咱们平安寨一个村子搞，单调了一些，也会让村民少了一些荣誉感和进步的动力！”韩东平解析起来：“这还是你三叔给我提醒的，我们自己关起门学习，一开始会有些新颖，但是到了后面就变成枯燥起来，枯燥会变成烦恼，反反复复，经历多了，会让很多村民感觉到一种反感，叛逆的情绪……”

他顿了顿，又补充起来：“但是如果我们和其他村子联合起来干，有比较就会有成就感，他们没做好，我们做好了，这种成就感，是能让村民在思想道德，素养教育这方面不断的进步的原动力！”

“激励法？”

赵犇眯眼，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看着韩东平，说：“这个想法很好，我们平安寨因为历史原因和不一样的传承基因，所以骨子里面都有一种斗勇好胜的烙印，其实这并非是坏事，这是一把双面刃，用不好，自然是容易滋生斗殴犯罪违法犯罪的事件来，但是用得好，那就是能促进他们进步的原动力！”

斗勇好胜有时候不是坏事，看用在什么事情上，如果用在学习上，这就是一种追求进步的说法。

“想法很好，但是这个计划做的实在是有些粗糙，我都有些看不懂了！”

赵犇看了看这些计划书，摇摇头，说道：“赵成龙的文化水平不够，很多方面都没有能够写进计划，如果交给他负责，我有些担心！”

“正常！”

韩东平点点头，详细的说道：“现在就差你点头，你点头签字就行，这么大的事情，我亲自组队，我领头，他出主意，我让有文化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来帮他完善计划，最好把整个龙山一锅端，甚至把旁边的马鞍乡都拉进来，搞一次大的新农村人思想道德素质教育活动！”

“要是这样，咱么那就不能越俎代庖了！”赵犇闻言，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韩老师，镇府的脸，咱们还是要给的，这样吧，你来做提议，先搞定计划书，然后递上去，让他们拍板，让他们去联系马鞍乡，然后一起坐下来，好好的策划起来，联合把这一次活动搞起来了，争取把活动做大做好！”

“要这么麻烦吗？”韩东平皱眉：“我们自己能做好，而且效率会更高！”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赵犇摇摇头，韩东平的性格是有些不会转弯的，他心里面能对很多事情都通透了解，但是却不愿意为五斗米而折腰，性格如此，难以改变，所以他才会做冷板凳多年，但是有些事情自己明明可以做的更加圆滑一些，就不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胡乱得罪人，这样他的路，未来才更好走一些。

“好吧！”

韩东平虽然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但是既然赵犇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反对。

这时候赵犇又注意到了另外的一个点了，他轻轻的抖了抖手上的计划书，若有所思的看着韩东平，笑着说道：“韩老师，看来你对我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三叔，是真的上心了！”

即使到了今时今日，他依旧有些看不起自己的那个烂赌鬼的三叔，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赵三日，赵犇真不愿意搭理他。

做局拉他最后一把，也是赵犇能做到的极限了，他要是继续找死，赵犇是不会再管他的，就当少一个亲人。

“他不是阿斗！”

韩东平沉默了一下，反驳了赵犇一句，然后轻声的说道：“我以前很敬佩那些能戒烟的人，因为我感觉那是莫大的坚持力才能让他们戒掉自己的烟瘾，这种人，对别人能狠，对自己更狠，而戒赌的人，就更狠，那些能把赌瘾给戒掉的人，我认为他们天生就有能力干大事情……

虽然说赵成龙是在你了威迫之下，才一步步从泥潭之中走出来的，但是你我都知道，赌鬼的可怕，他们很多时候会连人性都丢掉了，如果真遇上那种人，你做什么都没用，他们本身就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什么尊严，亲情，爱情，都已经没有了，更不要说有什么坚持，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废人，而赵成龙，能从泥潭之中爬出来，还能坚持到今时今日而始终没有再犯，我还是很佩服他的，而且撇开了他赌鬼的身份而言，其实你没发现，他是一个很聪明，举一反三，而且灵活变通的人！”

“我听你这么说，的确有些改观，但是你这么上心，我怎么感觉，你不仅仅是想要教好他，还想要把他给捧成我们平安寨明日之星啊！”

赵犇疑惑的看着韩东平。

“我的意图这么明显吗？”韩东平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已经很明显了好不好！”

赵犇拍拍光洁的额头，无奈的说道：“不过你是真够大胆了，敢把他当成榜样，你就不怕翻船啊！”

今时今日的平安寨，可不是默默无闻的小山村，是一个名气越来越大的新农村发展示范点了。

如今的平安寨，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形象了。

这要是赵成龙抬不起来。

或者是抬起来了，他自己不争气，老毛病又犯了，那真是把整个平安寨都搞得形象一落千丈啊。

“思想道德素质教育，需要有一个榜样给人看，有了榜样，才能知道如何进步，我觉得他可以！”韩东平沉声的说道：“而且我对他也有信心，他能做好！”

赵犇倒是有些沉默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属于最亲的亲人之一或许是从小印象就差，先入为主的形象已经很难改变了，所以他很难有信心啊。

父母亲过世之后，爷爷奶奶就是自己最亲的，但是从血缘行看，亲叔叔亲姑姑也是属于最亲的。

赵成龙算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之一了。

“你既然对他这么有信心，那你就先试一试吧，我保留意见，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我就直接叫停整个项目运作！”

赵犇最后还是妥协了，给赵成龙一次机会，是他对自己亲人的一次心软，没办法，血浓于水，哪怕他想要让自己变得不在意，还是没办法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判断的。…………

太阳快下山了，七点多了。

赵犇不给别人找茬的机会，他看了看表，直接关掉了电脑，然后迅速起身，快步溜出了村委会，想了一下，然后决定去的食堂找点吃的。

中午就没吃好，一边开会，一边吃盒饭。

晚上吃点好了。

但是奶奶早上说，要去探亲，其实就是去县城看看四姑姑，赵犇不是很待见这个姑姑，但是哪有妈不待见自己的女儿。

估计晚上住一晚上。

赵三火刚好要去一趟县城，他亲自开车把奶奶带去了，所以今天晚上估计没饭吃，赵犇也不着急回去，自己在食堂应付一下就好了。

至于爷爷，更加不用担心了，最近他的活动安排比赵犇要精彩绝伦多了，自从那个什么老年人探险团弄出来之后，他的晚年生活，那叫有滋有味的，早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孙子了。

食堂这时候人还是比较多了，吃完饭的人比较多，不仅仅是村委会的干部，各村的村小组成员，还有一些是村里面的村民，种菜已经很累了，有些不愿意自己做饭的家庭，直接就来食堂吃了。

甚至是平安农场的一些员工，都回来这里吃饭的，这是一个对外开放的食堂。

赵犇坐下来，叫了一份快餐，两荤一素一汤。

他正吃着香，食堂大厨老学究从后厨出来了，给他端上了一盆，小鸡炖蘑菇，那香味能散发三里之外：“三牛，我刚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平安的珍珠鸡加上新鲜的小蘑菇！”

“可以啊！”

赵犇的筷子都迅速起来了，连吃几口，道：“老学究，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厉害了！”

食材好。

手艺也好。

别看老学究六十多，看起来快七十岁了，但是精神头很好，而且他的手艺还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那种。

“不过老学究，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犇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斜睨了一眼有些欲言欲止的老学究，笑眯眯的说道：“平时请你都不给我做顿饭吃，今天这么好，还给我做这么好吃的菜，说吧，啥事情！”

老学究村里面的老人家，平时还是各大席面的大厨，厨艺自学成才不说，还融会贯通，川菜，秦菜，鲁菜，粤菜，都略有造诣，做菜那是一绝的，在平安寨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啊。

不过他年纪上来了，平时更多的是指点徒弟做菜，经营好这个平安寨食堂，已经很少自己下厨炒菜了。

想要吃他做的菜，还是比较难的。

“蘑菇的味道如何？”

老学究不回答赵犇的话，反问了起来。

“挺好的！”

赵犇闻言，再尝一尝，道：“看起来有点好像香菇，但是不像是香菇，那味道软糯起来，又有嚼劲，而且香甜可口，炖小鸡还真是一绝啊！”

“这是延平镇五柳村自己的养的菌子！”老学究说道。

“啥意思？”赵犇不是很明白，有些疑惑。

“五柳村想要养菌子，通过养菌子脱贫致富，但是他们缺资金，缺技术支持，现在村民只是自己摸索，可他们真的很努力去做了！”

老学究喝了一口保温杯的茶，闷着声说道：“他们养出来的菌子成品看起来的确并不是很好，所以今年亏了不少，十几户人凑了不少钱搭建起来的养菌子大棚，已经有些山穷水尽了！”

“我说老学究啊，你就不能摊开来说，还说的这么弯弯曲曲的，搞得我都糊涂起来了！”赵犇笑起来了，看着老学究那张薄薄的脸皮，也是为难他了，一辈子过于刚强的人，这时候要开口请别人帮助，那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考验来的。

他想了想，问：“那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求帮助！”

老学究很直接的说道。

“怎么帮？”赵犇吃的满嘴油，这小鸡炖蘑菇是真好吃，鸡好吃，蘑菇也好吃，他在意吃东西，有些不上心说道：“借钱，技术支持，还是技术入股，资金入股，不说清楚，我知道个啥啊，再说了，你说了有屁用啊，你又不是五柳村的，你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都火烧眉头了，还不敢逼上梁山闯一闯，能干什么事情！”

平安寨是龙山立起来了一个榜样，自然也得有做榜样的责任，除了自己发展之外，还会有一些帮扶项目。

特别是扶贫帮助，村和村之间的互相帮助等等的。

村委会也建立了一个独立帮扶基金，如果有其他村子有什么农产品脱贫致富项目，也可以尝试性的去申请支持。

不过因为平安寨现在还不够强大，赵犇也不敢太过于张杨，只是在小范围之内流传，而不敢张扬出去，所以略点低调，一般村子，也不敢贸然找上门。

“主要是人家怕你一口气拒绝了，让我试一试你的心思先，看能不能用什么方法来打动你而已！”老学究撇撇嘴。

“不对啊！”赵犇突然有些奇怪：“老学究，你很少管闲事的，你和五柳村十万八千里的，你咋还管起来了人家的事情啊，还亲自做样好吃的菜来贿赂我！”

“什么十万八千里啊，我媳妇五柳村的，虽然我媳妇走了，但是我娃他小舅请到我了，我就看能不能尽力帮一帮！”

老学究解析说道：“这菜我做了挺久的，你说贿赂就贿赂吧，能不能有办法帮他们一下！”

“哦！”

赵犇算是明白了，他很直接的说道：“你就原话告诉他们，五柳村的事情，五柳村自己来干，走后门什么的，别想了，我是这么好贿赂的吗，他们的项目真有希望，我肯定帮，但是如果注定要失败了，我们平安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的！”

“行，我待会就给我那小舅子打电话！”

老学究伸手直接把小鸡炖蘑菇给收走了。

“哎呀，老学究，你过分了，不是说给我炒的吗！”

“帮不上忙，干嘛给你吃啊，待会传出去说我贿赂你，那多不好听啊！”

“能，能，能，你绝对能帮得上忙，怎么会有贿赂呢，把菜留下，你让你小舅子明天直接去我办公室，这样行了吧！”

“这样还差不多！”老学究一甩脸，把小鸡炖蘑菇给留下，自己回后厨去了。

“什么毛病啊！”

赵犇愤愤不平，不过这老学究人不咋地，但是做出来菜还是很好吃的，为了这碗菜，自己刚正不阿的原则还是要松一松的。

吃完饭，赵犇抻了一下懒腰，然后跳上了门口的三轮摩托车，点火，加油，一手油飚的出去，疾风电驰在这乡间的小路上，夕阳映照着，那感觉忒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