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并不害怕,她?提起茶壶,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因如此,我才会坐在这?里,给你最后的体面。”
江缨说了?很多,几乎是从她?记事之时开始说起的,就像是再诉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
年幼时,江夫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不能?再生育了?,而江怀鼎的官职低,在朝中?混不出什么?名堂,所以江夫人就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了?江缨的身?上。
为了?嫁入一个好郎君,帮衬江家,江夫人恨不得每日陪着她?练习琴棋书画,说江缨笨,没有天赋,却还是仍旧推搡这?江缨向前。‘
每一次的失误,江夫人都会说出许多苛责的话,那些话就像利刃一样刺在江缨的心上,刺的千疮百孔,每到深夜,江缨也?会用那些话来刺着自己?,说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起初,江缨也?只当是江夫人是气话,可后来,她?开始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江夫人所说的那样......
一无是处,配不上任何人。
直到后来,贺重锦一袭紫色圆领官服,于喧嚣之中?缓缓走到了?宫宴上,天地间的所有光芒仿佛都聚集在了?一处。
江缨这?才明白,那是有人拨开黑暗找到她?了?。
江夫人:“我那都是为了?你好,嫁不出去的女儿?,在皇京之中?都是要被?人耻笑的!”
茶水中?倒映着江缨的面庞,她?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为了?我好,可这?好又有几分呢?母亲,你无非是为了?用我来取悦父亲,打击两位姨娘,你敢发誓你没有私心吗?”
兴许是遇到了?贺重锦,做了?小岁安的娘亲,江缨明白,什么?样的爱才是无私的。
江夫人哑口无言,她?容忍着自己?占了?下风。
“你在贺相府门前跪着找我,不过?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指望,三?天之后你仍旧打扮的光鲜亮丽,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们之间,有几分母女之情呢?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方借着亲情的纽带,利用索取罢了?。
看着江夫人几近扭曲的神色,江缨的内心依旧平静:“曾经我是多么?希望,你是将我视作珍宝的,没有利用,没有私心,说很好,说我值得,告诉我持之以恒,终有一天会破茧成蝶。”
江缨转眸望去,不远处,带有贺相府的标志的马车朝这?边驶过?来,她?微微笑了?笑,继续说:“母亲,之前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人给我了?。”
马车在茶馆停了?下来,贺重锦掀开车帘,与江缨遥遥对望,小岁安的脑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娘亲!”
“来了?。”
江缨离开了?茶馆,奔向了?她?的光明。
*
红豆难得坐在了?马车前头,她?用衣衫遮盖住醉仙酿,文?钊正驾驶着马车,总觉得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酒味儿?,可却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
马车上,江缨见贺重锦神色疑虑,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便没和他说刚才发生的事。
她?问贺重锦:“怎么?了??”
“昨夜有人来报,有一名身?手极好的人打伤了?守门士兵,从皇京之中?逃了?出去,是梁国的暗卫。”
闻言,江缨诧异:“梁国的暗卫?”
贺重锦点点头。
女子纤细的素手放在他的手上,贺重锦的眉宇舒缓了?下来,随后自然而然地摊开手掌,二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贺重锦,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们不是有流火箭吗?”江缨笑道,“以大盛如今的国力,足以与大梁一战。”
“嗯。”
虽说如此,可直觉告诉贺重锦,梁国暗卫出现在皇京,并没有那么?简单。
童年的种种,历历在目,江缨发现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回到贺相府,贺重锦准备在书房之中?批阅公?文?,江缨忽然端着一个酒壶进来,她?从麻花辫换成了?三?年前的小巧发髻,藕荷色衣裙。
只不过?比起三?年前,她?的头上的珠翠首饰多了一些,神色也?好,整个人都明朗光亮,不再像从前那样怯弱,像一株蔫巴巴的小草。
他的嘴角下意识扬了起来,这?就是贺重锦想要看到的。
贺重锦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酒壶,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随后问道:“这?是?”
“醉仙酿。”
“?”
江缨将醉仙酿端到了?他的面前,不大一会儿?,红豆把棋盘拿了?进来。
贺重锦这?才明白,原来江缨是要和自己对弈。
可这与醉仙酿有什么关联呢?
难道,江缨想要灌醉他,然后.......贺重锦无奈地笑了?笑。
果不其?然,只见江缨从棋篓里拿出一颗黑子,缓慢落在棋盘上,对贺重锦道:“岁安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贺重锦,今晚我们下棋定输赢,输得人喝醉仙酿,赢的人不喝,如何?”
“好。”
“夫君很有信心吗?竟是这?样爽快?”
摆脱江家的江缨,此刻宛如一个娇俏少女,双手拖着面颊,眼睛一眨不眨地就这?样看着贺重锦:“贺大人,我在雪庐书院这?三?年,琴技到底是精湛了?的。”
贺重锦笑,他从棋篓之中?摸出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与那黑子紧挨在一起。
江缨在心里盘算着,只要赢了?棋局让贺重锦醉酒,趁人之危,就能?让小岁安有个弟弟妹妹了?。
于是,江缨来了?干劲儿?,另一颗黑子紧随其?后。
就这?样,约莫三?个时辰过?去了?,棋局早已定了?输赢。
书房的房门打开了?,而后一个身?形硕长的男子抱着一个喝醉了?酒的女子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江缨迷迷糊糊地搂着贺重锦的脖子,打了?个酒嗝,长长地叹气:“唉,我输了?。”
贺重锦一边走,一边垂眸望着她?,眼底是潺潺温柔。
他用面颊蹭了?蹭江缨的脸,轻声道:“说说,今夜你打算如何算计你夫君?”
此时的江缨已经是书卷气全无,她?的额头贴着贺重锦的下颚,闭着眼睛认真想了?想:“如何算计?嗯......灌醉夫君,给岁安生个弟弟妹妹。”
贺重锦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就这?么?执着啊。”
“江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贺重锦才是我的家。”江缨嘿嘿笑了?笑,在贺重锦的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多几个人,热闹嘛。”
“是啊。”
“既如此,为什么?不答应?”说着,她?笑得更?傻了?,用手狠狠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