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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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台，无影灯下，斐?穿着一身白色的外衣，戴着口罩，松松散散绑着，垂在脑后的深色头发此刻被编成麻花辫，用发卡牢牢固定住。

斐?确认实验室内正常运转后，她扯了扯手套，从向导金人头顶的托盘上拿走一枚有着玉石质感，形似柳叶刀的工具。

借助这把工具，斐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波提欧钢铁制成的胸膛。

然而打开胸甲护板还没有结束。

斐?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手套划过规整的导线，冰冷的固定螺母，随后手法轻柔一一将它们拆开。

当所有的阻挡消失，红蓝两色的装置显现在斐?的眼前。

在装置左右两侧各连接有一只动力泵，通过它们，功能不同的液体被汇入核心。

斐?一眼认出红色的液体应该是某种润滑液，蓝色的液体则是冷凝剂，它们和核心一同维持着整个金属之躯的运转。

而这种特殊的构造和斐?过去拆卸金人完全不同，所以在她越看核心，越感觉它就是一颗真正的心。

这也令她更加好奇核心的运行模式。

于是在又看了一会后，斐?轻轻地摸了上去，准备进一步接触和感受这枚核心。

就在她的指尖刚碰到核心时，波提欧的声音忽然响起。

“喂，不用摸那个东西吧？”

波提欧说话时握紧拳头，虽说他在躺到实验台之前就已经调低了感知，但调低不代表完全失去知觉。

听到波提欧的话，斐?马上收回手。

这令波提欧松了口气，并止不住后悔过去被威胁医生改造躯体，不然对方说不定留了一手，让他无论怎么调整感知，都会留有一部分感觉。

正因这点改造时故意留下的BUG，当斐?抚摸核心时，波提欧才能第一时间发现。

而不只是核心，不久前斐?拆开他胸前的护板，将手和工具伸进他的胸腔，拨开导线，拆分零件，如漏电的微妙感触和对危险的预警，也让波提欧核心的数值提升。

不知不觉中，波提欧不由庆幸斐?没有给他连上什么仪器，让他的核心数值显示出来。

仅是想想数值飙升的场景，他就觉得丢人。

这场拆解是他同意的，目的也很单纯，是为了寻找联觉信标。

结果他反而害怕了。

波提欧认定这样很不牛仔。

然而数值确实无法用肉眼看出来，可波提欧身上其他部分的反应却分毫不落地被斐?看在眼里。

“抱歉，是我的操作让你感到不舒服吗？”斐?在经过一番观察后，关切地对波提欧问道。

波提欧没察觉出不对劲，以为斐?是理性关系，便故作镇定地回答：“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联觉信标总不能安装在核心上。”

此话一出，斐?将信将疑地瞥了波提欧一眼。

紧接着她直白地说道：“可是你的脸在发红。”

“啊？”波提欧愣住。

斐?见他不信，直接凭空在空气中点了几下。

一面类似于镜子的器械随着斐?的操作在波提欧面前浮现而出。

看清楚自己的脸确实在发红，波提欧当场骂了一句。

“他宝贝的。”

身为牛仔和巡海游侠的脸都丢尽了。

不就是拆开他看看零件吗？怎么还脸红起来？

波提欧骂着自己，核心数值不受控制地又开始飙升。

核心虽然看上去没有变化，但红蓝两色的动力泵中，蓝色的那一个泵体输入冷凝液的速度明显加快。

这些异常都被斐?看在眼里，她立刻全面复盘所有操作，结果没有找到任何问题。

没有办法，她只能从外部寻找原因。

“是不是温度太高了？”斐?试探着对波提欧问。

根据她过去看过的传奇匠人应星留下的工作笔录，温度不仅在冶炼矿物的关键，在修理制造机械中同样重要，比如同一种金属在不同的温度中具有不同的感应。

从波提欧面色发红，用于输入冷凝剂的动力泵全力运作来看，只能是温度过高，令核心过载。

同时因波提欧保留了人类的面容，高温反应在脸上，造成了脸红。

斐?总结着所有的发现，担忧地望向波提欧。

还在懊恼的波提欧接触到斐?的时间，他脑子飞速旋转，意识到斐?根本没有看出来他脸发红的真正原因，她只觉得是机体出了问题。

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一个遮掩他真实想法的机会！

波提欧认清楚这点，马上点头，“对，机体运行过量，你把实验台的温度调低就行了。”

果不其然，斐?相信了他的话。

当实验台的温度降低，波提欧也调整好心态。

不过敞开心胸，他又不是没对别人敞开过。波提欧回忆他胸前被炸开一个口子，去修理机械的机械师那里维修的画面，闭上眼，尽力忽略胸口传来的感觉。

虽说在他眼里斐?对他做的事和那些机械师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波提欧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少在平静的心情中接受维修。

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怀揣着愤怒，一口一个大宝贝地等待机械师过来维修自己。

有些机械师听得骂得多了，还会要求他静音。

这么一想，波提欧笑了。

“很痒吗？”斐?察觉到波提欧在笑，关切地问道。

波提欧笑着啧了一声，告诉斐?可以放开手，“以前那些家伙可不像你这样小心，他们都是直接扒开。”

“听起来他们都对你很粗暴。”斐?下意识地接话。

这话没错，波提欧却总觉得听起来奇怪。

但细细一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因为实在是想不出结果，最终波提欧放弃了思考，准备和斐?讲讲他向其他机械师问诊时的状况，他推测斐?应该会喜欢。

可惜波提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斐?就惊喜地喊道：“找到了。”

话音未落，被放大的改造版联觉信标扫描图就在波提欧眼前的镜子上展现出来。

亲眼看到在自己身体里的零件，波提欧自觉还挺新奇。

“你能复刻出来？”波提欧好奇地问。

“可以，但是我需要相关的材料，这不难，我可以利用星槎上的仙舟零件和这颗星球上的矿产。”斐?一边认真地扫描联觉信标的每一处构造，一边回答波提欧的问题。

说到最后，她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向导金人。

接收到斐?的视线，向导金人睁大眼睛。

下一秒一句稚嫩的童声出现。

“可恶！我才不是应急食品！”

“话说，你不准备修修这个小东西？”波提欧听见向导金人的抗议，随意地问道。

在他看来斐?是有能力修好这个机器。

斐?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它这样正好。”她巴不得这个向导金人少说两句。

向导金人也自知理亏，没有反驳。

看它这样子，波提欧明白斐?不修好它有内情，这让他又笑了一声，随即懒得再管是否修好向导金人，转而问起这颗星球上矿产。

“那些矿产是什么？你是怎么找到的？”波提欧尽量保持漫不经心的口吻。

斐?回复：“是昨天寻找零件时在地层里扫描出来的一种高能量体残留。”因为心思全都放在联觉信标上，没看出波提欧的核心又有异常。

记下斐?的话，波提欧感慨，“哦，听起来很有用。”

“嗯，如果找到能量体的本体，我也许还可以用它修好我的信号发射器。”斐?说到信号发射器就想叹气。

但很快她后知后觉想到，波提欧说不定有离开的方法。

这令她赶紧去问波提欧。

“波提欧先生，你知道离开这座星球的方法吗？”

“不知道，我都是扒着路过的飞船去别的星球。”波提欧坦然地说，这是他一贯的出行方式。

而这个答案无疑给斐?泼了一盆冷水，甚至她都怀疑波提欧想顺路跟着她走，好搭仙舟的船。

斐?无声地猜测着，放弃通过波提欧离开这颗星球的打算。

这时对联觉信标的扫描也结束。

确认数据收集无误，斐?麻利地将所有拆下来的零件和钢铁制成的胸甲归位。

波提欧察觉到胸口的变化，他起身活动了几下。

接着他对斐?夸赞道：“怎么经过你这一拆，我好像更舒服了。”

“我把线路的排布方式做了一些更改，你先前遇见的机械师都太简单粗暴了，根本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斐?不认同地说。

波提欧得到真相沉默片刻。

虽说斐?的话听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奇怪，但不可否认，这番话使得他核心的数值又出现了波动。

“谢谢，其实你没有必要考虑我。”波提欧直白地说，“反正我早就习惯那群无业游民的烂手艺。”

“我也算无业游民。”斐?故意接话。

“你清楚我不是在说你吧？”波提欧没忍住问道，他还不想斐?误会。

斐?也没想到他会在意，赶紧解释：“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这下波提欧才放下心，问起斐?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找找那些高能量体在地下的残留，对了，这是这颗星球本地语言的资料，你可以录入进你的联觉信标。”斐?说着将一枚玉佩递给波提欧。

那是她连夜从向导金人身上拷贝出来的。

有了这份资料，波提欧就不用再通过和本地人的交流，让联觉信标分析他们的语言，可以直接听懂。

“好，我会尽快学会。”波提欧欣然接受这份好意。

斐?点点头，教给波提欧录入资料时的注意事项。

正当她刚交代完，话音未落之际，她感受到什么，下意识地望向了实验室的门。

波提欧也跟着看过去。

下一秒斐?拿过漂浮在半空中的镜子。

戴着帽子的卡卡瓦夏和一名陌生的女子很快出现在镜子里。

此刻他们正站在帐篷的门口小声交流，陌生的语言从镜子里传出。

“有人过来了，我先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吧。”斐?摘下手套和口罩对波提欧说道，顺便她还叫走了向导金人。

“我帮你看着这儿。”波提欧漫不经心地保证，他认为自己当前什么都听不懂，出去了也没用，不如留下录入语言资料。

随着语言资料的逐渐录入，波提欧再度听到镜子里传出来话。

“……他们又找过来了。”

“……很多人，金鱼和她过去……我们要去帮忙吗？”

断断续续的句子令波提欧的眼前出现了一些画面。

星际和平公司如山的飞船，燃烧的大火，灭族的命令和他永远见不到的家人??

过去和现在似乎重叠了，一切的发展都是那样熟悉，唯一的区别是在他失去所有的那天，他所做的与此时相反，他没有留下。

波提欧握紧拳头，他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改造过的联觉信标只能让他听见大宝贝。

这令他更加恼火，不过他没有心思去在意不能敞开的骂人这件事，他快速起身拔掉了传输设备，拉开实验室的门，冲向帐篷外。

在营帐门口的中年女人和战士装束的人看见从帐篷里冲出来的波提欧，本能地提起武器防御。

波提欧忽视了他们的警惕和敌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条金鱼和她去了哪？”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再让过去经历的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