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厕所的自然排便在回家的第三天就被打断了,等我拽着纸提上裤子去开门的时候,才知道是宗教局的人来找我了。
这事儿其实很荒唐,因为在聊天过程中我发现这宗教局和卫生局的确有不少的信息差距,毕竟我的名字现在就在乡卫生院的重精名单里呢,属于是人家每年公卫服务的考察点之一。
可宗教局的这几位好像浑然不知。
在得知我是爷爷的孙子以后,尽管中间没有隔着爹妈,他们还是一致认为我应该接受这座天水观。
“子承父业嘛”,一位胖先生乐呵地激励着我。
我很难评估某些人员的用词水平,但有个安身之地比什么都强,至于当道士这种差事,那怎么也比当精神病人来的轻松且愉快。
更何况这破观的香火都发霉生灰了,我甚至很怀疑当地老百姓到底知道这上边儿还供着个神仙不。
“对了,你们知道观里供着的那塑像是哪位神仙吗?”,送别这几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问道。
门外几个男的面面相觑,都说从未见过道教有这种形式的塑像。
我了然于心,然后挥手告别了这几位,再把大门关上。
“天老爷,老头子你不会信得是邪教吧”
回到房间里,我站在供桌前琢磨着要不把这玩意儿砸了,重修一个,比如什么元始,灵宝啥的,免得哪天被翻出来这老头子真有什么邪教倾向,那我属于是连在山上光屁股入厕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是转念想到了老头子留给我的那三千块钱,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放弃。
这老头子穷的裤裆漏风是怎么舍得买了三十多张成人碟片的。
说来也巧,我刚继承了爷爷的衣钵,起码名义上是继承了。
到了这天夜里,就有怪事找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正在漆黑之中拿着手机看小说呢,院子里的鸡便忽然叫个不停。
“奇怪了”,听着那鸡叫声始终没停下来,我皱着眉头翻身拉下了灯泡的开关线,然后提上裤子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鸡棚里的叫声还在继续。
我正想走过去瞧瞧怎么个回事,余光却瞥到了供奉塑像的房间里闪过去一个黑影。
“遭贼了?这贼真不挑啊”
我先回卧室摸了根铁棒子,然后眯着眼慢慢朝着那供奉塑像的房间摸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啊”,隔着窗户我的视线虽然模糊,但还是能够看到房间里除了那樽泥巴像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鸡棚里的鸣叫声也忽然停了下来。
我下意识扭头看了一下,再转过身来时,一张惨白的人脸正贴在窗户上,死死地盯着我。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着实让我大脑陷入了空白,以至于我拿着铁棒愣在了原地。
借着月光,我能够看到一位穿着大红色寿衣的女人,正隔着窗户和我对视。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整个人的脸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惨白。
像是抹了厚厚的粉。
“我今天不是吃了药吗”,精神病当久了是真分不清鬼和幻觉,我开始有点讨厌这个身份了。
没等我想出法子来区分幻觉和封建迷信,道观的大门便传来了重重地敲门声。
“小吴道长,小吴道长,快点儿开门啊,救人命!”
顾不得什么红衣女鬼了,我慌忙扔掉铁棒,然后上前去打开了大门。
几个村民发着手电筒正气喘吁吁地聚集在道观门口,见我出来了,便拽着我就要往山下走。
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好在我没有社恐的症状,而是直接问道:“老太爷,你们这么晚了喊我下去干啥”
“哎呀,林芳屋头闹鬼了,她那老公中午从苞谷地里头回来人就疯了,现在还拿着菜刀要杀人啊,吴道长你赶紧下去看看”
“不是,我爷爷已经死了,我是他孙子”,我有些迷茫地澄清了一下自己的废物程度。
“我们晓得啊,今天宗教局来的人都跟我们说了,说你继承了你爷爷的本事,有啥事就问你”,一青年汉子大声喊着。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组织。
可即便我垂到屁股沟的大背心儿和脚上的拖鞋都在竭力彰显我的无能,这群激动的村民还是推搡着把我硬生生拽下去,按在了摩托车上。
在摩托车油门响起来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将是什么性质。
一个纯粹的精神病人,要在甚至认不清道教神仙的条件下,帮一群火烧眉毛的老百姓解决玄学问题。
我认真考虑了从摩托车上翻下去活着的可能。
然而前面开车的小伙竟还有功夫腾出一只手把我抓稳,“道长你坐稳,这路有点撇”
我想今天是非得死马当活马医,精神病当道士使了。
约摸十来分钟以后,我就随着众人来到了村里的一栋两层楼房前。
院子里此刻是开着全部的灯,把底下照的亮堂堂的,这家人养的狗则肚子被砍出来个大口子,流了一地的血,躺在台阶底下喘着气,看样子还没有死。
我还没有走进人家的门呢,屋子里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杂种!杂种!我要把你们杀完!”
听上去危险系数有点高啊,我忐忑地走进屋里,映入眼帘的便是抱着孩子正在哭的一个中年妇女,和被一群人拿绳子捆好按住的光头男人。
这光头男明明都被压的死死的,整个人脸都憋的通红,但还是不停地咬着牙,大声咒骂着。
看上去的确有点中邪的症状,当然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中邪,如果周围有医生我想我会指认这是狂犬病人。
唯物主义总是更好解释一点。
“小吴道长,你看这咋个整哦,这男人可怜的喔,屋里头还有三个娃娃要养”,似乎是村书记的老年人重重地叹气。
我左右环顾了一下这家人的破烂房子,再看着那俩女儿一个男孩儿,心想这怎么看都是娃儿更可怜。
穷比鬼更害人啊。
“那啥,我没带法器”,我有些踌躇地说道,这浑水没淌好指不定要被人拿菜刀砍啊。
“这男的可怜喔”,村书记手擦眼泪。
“符也没带……”
“他婆娘可怜喔”,村书记涕泗横流。
“那啥,我连道袍都没穿……”
“他娃儿可怜喔”,村书记捶胸顿足。
特么的你是这光头男的亲爹是吧,我实在没办法找理由了,只能皱着眉头,清散围观的那些人,准备开始展露演技。
“小吴道长,我听说他们屋头好像坟也出问题,要不先去看看坟再说”,一个留着长胡须的老大爷开口说道。
天助我也,这老大爷的话着实给我递了个增加专业性的台阶,问题能不能解决那两说,起码过程我得走对。
我心中大喜,但面上却还是蹙着眉,“行吧,我看他这邪中的很有门道,我们先去他屋头祖坟看看”
“小吴道长咋个说?”,人群后一老太婆低声闻着旁边的人。
“他说是门没修好”,一满脸雀斑的女人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快快快,我们回去把门重新修了”,夜色下,老太婆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