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你妈!”,看清楚被子里是什么玩意儿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瞬间头发炸开,心直接跳到嗓子眼,一把将整个铺盖全部掀飞,连带着金花也哀嚎一声被甩出了窗外。
昏暗的光照下,一个相貌极为恐怖的厉鬼正张大着漆黑的嘴,站在床尾。
一声凄厉的猫叫从它的喉咙里传来。
再然后。
满屋都是黑色的,嚎叫着的野猫,床上,地板上,柜子上,甚至是窗沿上。
我忽然记起来这厉鬼正是白天进村时见过的那个,可记起来这个也没有什么吊用,屋子里的猫叫声愈发频繁,那声音甚至让我的耳朵里都莫名其妙流出了血。
然而窗外的院子里依旧是漆黑一片,梁家人竟然没一个人起来。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强忍着这猫叫声的摧残,硬生生从背包里掏出了那黄铜造的三清铃,在太清玉册的记载中,这玩意儿有除魔驱邪之功效。
我将三清铃拿在手里拼命地摇晃着,那清脆的声响蔓延开来,竟让屋里的这些个野猫猛地消失不见。
可这还不够,我用另一只手在背包里来回摸索着,最后拿出了一张提前画好的禳野鬼入宅相扰符。
这东西还真合适,我一边摇着三清铃,一边壮着胆子朝那厉鬼扑了过去,势必要把这符纸贴在它身上,并且嘴巴里还颂念着,“太阴幽冥,速现光明,云光日精,永照我庭”
可就在符纸触碰到厉鬼的一瞬间,我竟然直接扑了个空,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差点没给摔成脑震荡。
等我慌忙爬起来的时候,又才发现整个屋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正从外面重新爬上窗沿的金花。
忽略了金花投过来那杀人的眼神,我赶紧走过去将那扇褪了漆的木门给打开,但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棵槐树的叶子在山风中呼呼作响。
安静,安静的简直很荒谬。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在整个梁家宅子里找到那厉鬼的踪迹,可依旧没能够看到任何身影,只有对面的一扇窗户里透着些微弱的烛火。
有人没睡吗,如果有人没睡怎么可能没有听见我屋子里的动静呢,我心中起疑,即便整条手臂都因为方才的道法反噬而不停渗些血,我也将那三清铃握的死死的,然后轻轻踮着脚,朝着那透着烛火的窗户走去。
“究竟是谁……”,我心里琢磨着,蹑手蹑脚地摸到了窗户底下,接着慢慢抬起头向里面看去。
窗户对面的墙壁上供奉着一个神龛,而神龛里就是我白天见过的那樽彩塑菩萨像。
此时神龛下还放着一个蒲团,黄雯的母亲正跪在上面儿不停地磕着头。
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只自顾自地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话。
“她这是在干嘛,有什么规矩是必须半夜起来礼佛的吗”,我见这诡异的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此时也不可能出言喊她。
这梁家宅子和整个孟兰村荒谬的地方有点太多了,趁着这女人还没发现,我小心翼翼退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轻合上门,确保没有冒出其他的动静。
“你小子半夜抽什么风,我尾巴根儿都要散架了”,金花吃力地爬上床,倘若它是人的话,估计现在脸上正龇牙咧嘴着。
“你没听见?没看见?”,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金花,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乱作一团,完全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金花估计是困极了,直接把脑袋埋在碎花纹路的铺盖里,沉闷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当然没看见,就看见你莫名其妙蹦出来一句脏话,然后在床上开始跳大神”
“你小子该不会又精神病发作了吧?”
又是幻觉吗,我心中一沉,仔细回忆着从进入孟兰村到现在的种种,直到手臂上的疼痛猛地扎进我脑子里,令我骤然间想到了什么。
我一巴掌拍在金花的尾巴根儿上,然后把它直接提起来,金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惊慌失措,嘴里不停地大喊着:“精神病人发狂了,有没有动保组织,救一下,快救一下我!”
“少扯犊子,你看”,我把整个手臂对着金花,然后示意它闭嘴。
金花张着嘴就想咬我的手指,可待它看清楚了我手臂上渗出来的血珠以后,也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既然被道法反噬了,就说明方才确实是有厉鬼在场,小吴子你没有说谎,可这不是个好消息啊……”
“这话啥意思?”,我闻言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金花抖擞了一下身体,语气颇为忧心地讲着,“只让你看到,不让其他人看,这是占有欲的体现啊,所以平日里我都坚持让你晚上搞手艺活的时候盖着被子,你非不听,说什么要打给老天爷看,这下好了吧,老天爷看没看到不知道,路边的孤魂野鬼算是看到把你给惦记上了”
“滚你妈的!”
第二天的清晨,在黄雯反复地敲门下我才终于顶着黑眼圈爬了起来,昨晚儿算是折腾了一晚上,和金花翻来覆去地分析也没有搞出个名堂,这孟兰村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诡异,还是早点弄完差事回家去才是最好的。
打了个哈欠,我起身将金花揣进道袍里,然后就走过去开门。
“吓我一跳小吴道长,我敲了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门外站着的黄雯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比起昨天,今天她不知为何脖子上还系着条红色的丝巾,只是脸上那疲惫的神态依旧没有什么好转。
我听这话眼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两下,你们这鬼地方能让我遇见的事儿可太多了,但眼下不是磨叽的时候,我随后便开口问她用来弄过仙桥的那些个物件儿买回来了没有。
黄雯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院子里放着的那口蛇皮口袋,“都在里面儿呢,我幺爸今早刚弄回来的”
还不算太糟,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到那蛇皮口袋前,蹲下去把袋子打开,仔细查看起里面的东西。
“纸扎的仙桥,炮仗,白布,华旛……”
我俯下身把里边儿的华旛拿了出来,招呼着黄雯过来,让她找一支笔在华旛写下华旛接引天尊几个大字。
此时梁家的众人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见人差不多都在,便跟黄雯她母亲说可以开始了,接着径直走向放着棺材的那间屋子,将门打开。
过仙桥这玩意儿的概念在太上黄箓斋仪当中就已经有了,说通俗点其实就是给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搭个接引的桥梁,通过跟上天打招呼的方式来把它们给送到该去的地方。
我以前见爷爷倒腾过几次,前些日子又自己在那本儿地摊书上看了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反正只要流程是对的,心是诚的,搞点形式主义问题不大。
我招呼着梁家众人搬来一张八仙桌放在院子里,桌子上再竖着一个板凳,接着把仙桥放在板凳上。
我拿着那一条长长的白布再放上去,让这些人分男女各站两边,又选了个男人出来手持华旛,举在高处,用以召灵,还有其他几人挂着鞭炮或手持唢呐。
没有过多耽误,我直接坐在桥头,然后让他们用手拉着白布,开始咏唱起了,“玉清宫内水晶寒,上帝琼舆玉宇宽……”
这相当于是开场白。
等法桥偈唱完了以后,便又开始吟白,“蓋闻琼楼十二,弱水三千,炉气凝云,飘渺之烟霞满座……”
这相当于是跟阴间吱一声有活儿来了。
吟白结束,周围提前备好的人,拿着唢呐大声闹个不停,挂在檐下的鞭炮也噼里啪啦响着,我起身往前走,梁家众人拉着白布也往前走,齐唱道:““一行一步一逍遥,水满银河月满霄,童子持旛前引导,亡魂平步上仙桥……”
在一片烟雾缭绕中,院子里的风吹了进来,似乎真像是鬼魂出了体,只见那白布上下耸动着,然后桌子上的纸扎仙桥也随之颤动了一下。
难道真成了,梁家众人惊呼着眼前所看到的画面,讲真的我也在惊呼,莫非时来运转了不成,我何时做事情这么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