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强烈的晕眩感缓缓荡开,我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躺在地上,不远处还有个亮着光的手电筒。
耳边依旧是那湍急的水流声。
我缓缓用手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全身上下一股剧烈的酸痛骤然传来,我用手扶住额头,然而本应该有个大包或者被撞出大洞的位置,此时竟然完好无损。
模糊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从脑子里涌出来,那白特把我们撞下了铁索桥,然后我抓着黄雯,再然后这暗河湍急的水流就把我们给我冲走了,我脑袋撞在了石头上便昏迷了过去。
奇怪,可是按理说我应该活活被冲到下游去,或者直接溺死在暗河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岸上。
我甩了甩头,只觉得有种断了片的感觉,仿佛有段记忆从我的脑子里被直接掐断了,无论我怎么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
这种记忆里空洞非常令人不适,而且让我失去了安全感。
我摸了摸身上的道袍,衣服竟然是干的,完全没有任何打湿了的痕迹。
一股诡异的感觉瞬间从我的后背冒了出来,我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呼喊着黄雯。
可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
不仅如此,道袍里的金花也不见了,不知道是在暗河里被水冲走了,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我抬起头,洞穴的顶上还在不停地向下滴落着水,四面八方除了我身边这条湍急的暗河外,密密麻麻全是高高耸立的石柱。
我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空有了种恐惧感。
顾不上其他人究竟在哪儿,我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捡了起来,这玩意儿不知道是谁带来的,上面全都是水,可竟然还能够发着光。
直起腰的时候,手电筒的灯光却忽然在一根石柱的后面照出来一个人影。
这下给我吓得汗毛倒立,整个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差点脚踩空直接又摔进暗河里。
一个戴着眼镜儿的男人拿着本蓝色册子,手提着一个板凳儿慢慢走了过来。
男人将板凳放在地上,然后坐了上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王……王医生?”
莫名其妙从石柱后面钻出来的男人竟然是医院里的王医生,而看到他的瞬间我也明白了,我这是又犯病出现了幻觉,真实的场景中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
“我知道你现在在孟兰村的烂腰子洞中,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吴赐,我来是为了问你其他的事”,王医生伸手抬了抬眼镜儿,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劝我相信他所说的才是现实。
我听着他的话然后环顾左右,漆黑的洞穴里依旧没有半点其他的动静,眼瞅着这个幻觉也消失不掉,我叹了口气,干脆就听听这个假王医生准备跟我说些什么。
见我似乎没有什么抵触,王医生也是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对我说道:“请坐”
我狐疑地扭头一看,屁股底下竟然真的有一个精神病院里常见的板凳。
我的幻觉能够到达这种地步吗,我心里暗暗呢喃着,接着坐在了板凳上,和王医生隔着面前的空地相互凝视。
“最近医院里出了桩杀人案,没闹出什么风波,事情呢被领导们给摆平了,病人家属也赔偿和安抚到位回老家去了,不过对于这桩案子的调查在我们医院内部还在进行”,王医生取出夹在册子的钢笔,然后将那本蓝色的册子给打开。
“死者是四楼的一个多重人格患者,叫黄雯,而当天晚上四楼的监控是被破坏了的,能有作案嫌疑的,基本上就是关在四楼的几个重度病患,有你,张洋,孙涛,还有个姓焦的老大爷”
“尽管在调查的过程中你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攻击性,甚至弄伤了我们新来的护工,但吴赐,我并不认为是你杀的人,不仅如此,我还想来询问你,你觉得谁是杀人凶手”
王医生说完以后便翘着二郎腿,微笑着看着我。
我听他这番话都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本不想搭理这幻觉的胡言乱语,可偏偏不知道怎么了,这眼前的幻觉就是始终阴魂不散,没有丁点儿消失的迹象。
“所以为什么偏偏来问我呢?”,我心里不由得涌出股烦躁。
“因为只有精神病才最了解精神病啊”,王医生摊了摊手,无奈地笑了笑。
“张洋……那是个恋物癖到极点的色情狂,他住院之前家里摆满了整整一屋子偷来的高跟鞋,住院后又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经常觉得趴在地上听走廊里不存在的高跟鞋声音,孙涛……那是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疯子,每天坚称有个不为人知的组织在追杀他,那个组织还会易容,所以排斥跟任何人接触……”
我低垂着头,过去关于其他病友的记忆疯狂涌入我的脑海里,我开始不停地回忆着每个人的特征。
“至于那个姓焦的老头,他是个狂热的宗教徒,信了个乱七八糟的什么教,整日就是不停地在墙壁上扣来扣去,说世界末日马上就快要到了”
“这样说的话……”
“最有可能杀人的就是孙涛才对”,我话刚说出口,随即心里就产生了莫大的荒谬感。
不是,我到底在干嘛,我现在正在孟兰村底下的洞穴里逃命,因为陷入幻觉我甚至不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我的身边有什么人,我又在什么位置。
我干嘛要和我幻觉里的人对话,这是真正的疯子才会干出来的事。
“哦?为什么是孙涛呢?”,王医生拿着笔开始在册子上写着什么,并好奇地看向我。
我心底里的烦躁感越来越重,只回答他道:“这不明摆着的吗,孙涛本就认为那些要杀他的人会各种乔装打扮进来,而你说的那个黄雯还刚好是个人格分裂患者,会有事没事就做出前后不一的行为,孙涛当然有理由认为她是个杀手”
“这样吗……”,王医生缓缓点了点头,接着起身站了起来。
“那吴赐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王医生走到我面前蹲下,伸手扯下了整张脸,露出了黄雯那五官流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