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与精神彻底恢复好了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回了一趟精神病院。
我要去探视一下齐姝。
由于第一次的经验,我轻车熟路地在医院里拿到了手续,然后在病房里见到了齐姝。
她最近的状态听说恢复的不错,所以不需要和我特意隔开,也不需要戴上束缚带。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专门来探视她,但齐姝还是自个儿捏着手指,低着头和我打了声招呼,她手臂上已没有缠着绷带,看样子有段时间没有自残了。
我回应过后便没再说话,而是翻来覆去把眼前这个齐姝盯着。
如果在地下洞穴里我随口说的那句话真的被当作了心愿,那也就是说假齐姝会从那条子母暗河里复活过来。
可问题在于喜心藏菩萨所谓的许愿能力,其代价与实现方式都是不可控的。
好比说我许愿假齐姝活过来,那么她就一定会活过来,至于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复活,复活后又会变成什么样,那完全就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不排除真齐姝莫名其妙被假齐姝替换的可能啊。
眼前这看不出什么毛病的齐姝在我的目光下如坐针毡,我几乎是以某种查案式的审视来把她浑身上下都给仔细瞧了一遍。
以至于齐姝手指扣的越来越紧,脸越来越红,直到红到了耳根后。
我刚想询问她怎么突然红温了,岂料还没来得及开口,齐姝就直接向后栽倒了病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
我看得出来这是呼吸困难的症状,连忙冲出走廊去找护工来救人。
约摸十几分钟以后。
我站在走廊里,隔着窗户看着几名护工在扶着齐姝拍打她的后背,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只是人不停地咳嗽了几声,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结果谁知道医院忽然就不允许我探视和接触任何女性患者。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医院方面郑重通知我,我的男性凝视严重伤害到了齐姝,她宣称这是一种目光中的人格侵犯,使她的精神遭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此言一出,突然把我给整不会了,我寻思我过来就是为了查探情况的,不凝视我怎么查探。
奈何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有严重自杀倾向的女孩儿被我这么给盯着,会引发惊恐发作也实属正常。
于是没办法,我只能够离齐姝的病房远一点,免得再次刺激到她。
从走廊里走过去的时候,我再扭头从外面看了一眼齐姝。
她坐在病床上,头发垂下来,似乎整个人在看着病房的窗外。
阳光洒在白色的地板上,蓝色的窗帘也被风给微微吹起,我只能够看到齐姝的侧脸,这女人其实还蛮好看的。
如果在洞穴里许下的心愿真的被喜心藏菩萨所实现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齐姝存在。
也或许原来的齐姝会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掉,谁知道呢。
如今试探不出来什么,我也只能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后面叫住了我。
“吴赐!”
我转过身,原来是穿着白大褂的王医生,他手里依旧抱着我常在幻觉里看到的那本蓝色册子,整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刚查完房,
王医生带着笑走了过来,他似乎格外中意我这个医院过头的头号患者,拿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同龄人那样锤了下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小子回来看看,怎么不来找我,怕我是你的幻觉啊?”
听着王医生的调侃我不由得眉头一挑,这次去孟兰村所看到的幻觉又像幻灯片似的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
看到我突然陷入了沉默,王医生也停下来了脚步,惊讶地问道:“真出现幻觉了?”
片刻后,在王医生的办公室里,我坐在沙发上跟他聊了聊最近我所经历的幻觉,只是省略了孟兰村的其他事,说成了自己去外地拜访爷爷生前的朋友。
王医生依旧端着他那个装满了枸杞的保温杯,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那个什么黄雯我真的没有印象,医院里应该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病人,不过你说你在幻觉里还看到了那个程嬢嬢?”
我点了点头,回答道:“对,不仅看到了她,而且还非常真实”
“但她并不在医院里上班,事实上,吴赐你住进来的第四个年头,她就死了,你忘了吗?”,王医生满脸疑惑地拧开水杯喝了口,看起来的确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我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在沙发上愣住了,我并不对程嬢嬢死了而惊恐,我觉得离奇的事,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段记忆。
但一天天天找我卖私烟的女护工死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缓缓低下头,烦躁地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天灵盖,关于过去在精神病院的七年里,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是空白的。
我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弹,眼瞅着王医生那杯枸杞水都要喝完了,我才又开口问了一件事。
“王医生,幻觉可以喊出来吗?”,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在那无名寺庙的墓室里的遭遇,当时为了稳住黄雯,我选择了把周围都描述成她的幻觉来骗她,谁知道反而把自己的幻觉给喊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王医生挤着眉毛似乎没有怎么听懂。
我想了想解释道:“意思就是说,如果我反复强调幻觉这个概念,是不是会比平时更容易发病,从而导致真正的幻觉出现”
听了我的话以后,王医生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笑,他双手拿着水杯,仰躺在那张椅子上,只不开腔就盯着我。
我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心里发毛,正想问他在搞哪一出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声音响在了我的耳边。
“吴赐,你怎么今天来医院了?”
熟悉的声音骤然让我有点恍惚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扭头,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正是端着枸杞杯的王医生,他还问我为什么独自跑到他的办公室里等着,明明可以直接去三楼病房找他的。
这荒唐的一幕直使我瞪大了眼,我立马转过身,而原本坐在桌子上一直跟我说话的那王医生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
我刚刚一直在跟我的幻觉聊天。
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爬满我的全身,见我愣着不吭声,王医生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咋回事,怎么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