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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自然不知她爹已经在给她物色夫婿。
她最近每天都忙得很,除了白日在女校上课,晚上回家吃过饭,便把自己关在房间,研读表哥给她寄来的物理书。
看不懂的英文便记下来,等去督军署上晚课时,好拿去请教薛槐。
虽然有借机接近对方之嫌,但读书学习也是认真的。
那日宗西听了父亲的话,确实有留意署中未婚男儿,只是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林苍和傅文贤。
林苍文武双废,因为林叔的关系,顶着一级参谋的名头,在督军署混日子,素来喜欢讨好攸宁,每次攸宁来署里,都恨不得鞍前马后,狗腿子一样。
至于傅文贤,自打没让他上军事课,攸宁见不着人,时不时就会跟他打探对方近况。
一个土匪有什么好关心的?
攸宁对他的称呼还从“傅先生”变成了“傅大哥”。
当初还不如直接枪毙了事。
他自然也有留意薛槐,毕竟这是攸宁在署中走得最近的一位,但他悄悄观察过,两人每次说话,都是攸宁跟对方请教问题。
攸宁虽然做事三分钟热度,但那三分钟热度烧起来也常常是不得了,如今忽然爱上物理学,英文课本又看不懂,跟留过洋的薛槐请教,倒也顺理成章。
加之薛槐这人不卑不亢,为人处世礼貌却疏离,丝毫看不出有攀龙附凤之嫌。而且性子又颇为冷淡无趣,连笑都很少。攸宁天生爱玩闹,除了探讨学问之外,两人只怕连话都不到一块。
霍大公子暂且对薛槐挑不出什么毛病。
剩下两周的晚课终于结束。
虽然先前薛槐答应可以随时去督军署找他,但攸宁也知道对方作为林叔和大哥器重的人才,每天庶务繁忙,自己若是真有事没事去麻烦他,指不定会让他生厌。
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
夜晚十点,书案台灯前,攸宁手握自来水笔,笔盖抵着下巴,正对着手中英文书本发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攸宁转头看到是宗西,咦了一声:“大哥,这么晚了,有事?”
“来看看你。”宗西淡声道,走到她桌旁,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英文书本上,“学校不是要考试了吗?怎么还在看这些课外书?”
攸宁不甚在意道:“学校那些课程简单的很,考试前扫一眼就行。”
宗西轻笑:“物体学就这么有趣?”
攸宁点头,嘟着嘴抱怨:“可有趣了,就是很多英文看不懂。”
“哪些不懂,大哥教你。”
“那还是算了吧。”攸宁斜乜他一眼,撇撇嘴道,“你成日忙得脚不沾地,我要真请教你,又要嫌我烦人。”
宗西失笑:“我嫌谁也不会嫌你烦人啊?”
“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攸宁摆摆手,又有些苦恼道,“除了一些英文,自学其实也不难,只是这些都是入门的知识,想要深入靠自己就不行了。安表哥说震旦学院物理学教授的东西也简单,好的物理学还得去北京大学,可惜无论是震旦还是北大都不招女学生。”说着又义愤填膺道,“听说美利坚欧罗巴,好多大学都已经招收女生,明明我们中华女儿也不输男子,凭什么不能同校同学?”
宗西笑道:“要是北京大学招女生了,你还打算去北京不成?”
“当然!我还想去留洋呢!”
说这话时,她脑子里忽然就想到薛槐,对方可是留过洋的,要是他能与自己一起,倒是方便。
宗西揉了把她的脑袋,显然是将她的话当做孩子话:“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吧,在这金陵城野一野,大哥还能替你收拾烂摊子,想去外面,大哥可就鞭长莫及了。”
攸宁哼了声,反诘道:“我有的是脑子和本事,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宗西嗤了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是有脑子,就是没心眼,也不想想光是今年下半年,就差点出事几次。”
攸宁心虚地撇撇嘴,又想到什么似的,梗着脖子道:“对了大哥,我已经跟三哥写信了,等考试结束,就去上海玩。”
宗西随口道:“那得看我什么时候有空。”
攸宁转头看向他,蹙起眉头不满道:“你之前就说等有空了带我去,但你看你现在空得出时间么?就算能空出,你也该老实待在家陪大嫂和瑞哥儿,我去上海有三哥自有照顾。你要是不放心,派个人护送我就行。”说着不等对方拒绝,又一脸得意地补充道,“爹已经答应了,你反对也没用!”
宗西说:“你可别拿爹当幌子,我回头就去问他。”
攸宁笑嘻嘻道:“你赶紧去问吧!”
宗西将信将疑看了看她,又揉了把她的头:“行了,早点睡觉,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
“真的吗?”攸宁轻呼一声,赶紧拿过桌上的镜子去照。
宗西一愣,旋即又轻笑道:“你还知道爱美了?”
攸宁见镜子里自己眼下果然有些泛青,忍不住嗷嗷叫道:“不行,我要上床睡觉了。”
说着也不管宗西还在房内,脱了身上披风,一头钻进了被窝中。
宗西看着床上裹着被子的女孩,摇摇头叹息一声。
“大哥,你出去前帮我把灯关了。”
“遵命!”
*
宗西没想到攸宁当真不是信口胡诌,他爹还真允诺了她放假去上海玩。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两个月不到接连出事,他抽不出空亲自去上海,实在是不放心。
倒是霍督军看得很开。
“除了阿南,你再从署里挑一个本事好的护送她去不就行了?”
阿南是平日负责霍六小姐安全的保镖。
说罢,霍老爷子又似想到什么似的,道:“那个过江龙不是在你手下么?他本事肯定够。”
宗西哂笑:“他倒是想去上海,但这个人实在信不过,我可不敢把攸宁交到他手里。”
霍正鸿又道:“对了,那个薛参谋呢?不是说他本事大得很么,要不就派他吧?”
宗西犹疑了下,道:“薛参谋近日手上任务繁多……”
“什么任务不能缓缓?”霍正鸿打断他,“我虽然允了攸宁去上海,可绝不许她在老三那里待过六天。待久了指定跟老三那混蛋玩意儿学坏!只五六天的话,署里少一个参谋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你要是怕林叔有意见,我打电话跟他说。”
宗西见父亲心意已决,只得点头:“那倒不用,我会安排。”
*
三日后,督军室。
攸宁拉着宗西的手臂撒娇耍赖:“大哥,您就让傅大哥跟我一起去上海吧。那些孩子他照顾了快两年,如今在上海也不知过得怎样,他就是先去看一眼好放心。”
因为神父和孩子的事并非傅文贤作假,他这个过江龙落网后,教堂的孤儿便先由督军署安排照料着,之后就统一送去了上海圣路易教堂。
傅文贤心中挂念孩子,可他如今名义上是在督军署做事,实际是被监管着,没有霍宗西的允许,哪里都不能去。
这回听说攸宁要去上海玩,还派了薛槐护送,他立刻找到攸宁,让她帮忙当说客,让少督军也让他也一起去。
只可惜霍大公子,毫不买账,甚至还轻蔑地看了眼站在桌前的傅文贤,道:“他要是真关心那些孩子?就不会让赵大勇拉来一伙地痞流氓住在教堂吓唬孩子!”说着,将手臂上攸宁的爪子拍开,“他就是个骗子,你少受他蛊惑。”
攸宁不服道:“傅大哥以前做土匪那是生活所迫,现在你给了他机会,我看他珍惜得很,听林苍说,他在参谋室工作很用心,别人干不完的活,他都会主动帮忙做,大家都很喜欢他。”
傅文贤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果不其然,只见霍大公子朝他冷冷瞥过来:“收买人心,过江龙最擅长的小把戏罢了。”
傅文贤轻咳一声:“大公子,您这就有点冤枉人了,我是当真想和同僚好好相处。”
“没错!”攸宁大声附和。
宗西冷笑。
傅文贤好笑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大公子,我承认你天纵英才,但有时候也未免刚愎自用,我这样一个好人,你竟然一点不相信,而有些人实则黑白难辨,你却信任得很。可见在识人之术上,还是差了点火候。”
“是吗?与过江龙比起来,我对把控人心确实不算擅长,不过我是带兵打仗,只要能人尽其才便好。”宗西一脸倨傲地看向他,“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
傅文贤行了军礼:“多谢少督军宽宏大量!”又一脸无奈地看向他身边的少女,“算了攸宁,这趟上海我就不去了,你和薛槐去帮忙看一眼孩子就行。”
“行吧。”攸宁见大哥油盐不进,也只能放弃,但还是忍不住冲着宗西龇牙咧嘴,“坏大哥,我回去准备了。”
宗西抬手作势要给她一个爆栗,她赶紧捂着脑门躲开,一溜烟出了门。
攸宁一口气跑到参谋室,趴到门边看向里面的薛槐。
“薛参谋,晚上就要出发,你别忘了早些收工,回去收拾好换洗衣裳。”
正在办公的薛槐抬头朝她看过来,点点头:“嗯,多谢六小姐提醒。”
昨日他收到大公子派发的新任务??霍六小姐要去上海游玩,由他全程保护。
他们这些督军署的人,本质不过霍家家仆,大公子有令,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然,护送小姐去上海,与督军署这些琐碎的工作相比,任谁看来,都是一趟好差事。
只是……他脑子里浮上少女近日那总是眉眼弯弯的笑靥,想到接下来几日的朝夕相处,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慌乱。
以至于说完这话,便欲盖弥彰般低头继续办公。
犹站在门口的攸宁,见他手中握着的笔,正是自己送的那支自来水笔,心中莫名欢喜,原本还想与他说几句话,但又怕打扰他工作。
想着接下来几日去上海,两人有的是时间相处,只说了声“晚上见”,便兴高采烈跑了。
慢悠悠跟上来的傅文贤,目送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暗暗舒了口气,不紧不慢回到参谋室内。
“怎么样?”薛槐闻声抬头看向他。
傅文贤耸耸肩:“你说呢?”
薛槐道:“放心吧,我会去圣路易教堂帮你瞧瞧那些孩子过得如何?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过去,你赶紧准备。”
傅文贤:“没什么要带的。”顿了下,又笑说,“其实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气,成日在这督军署被人看管着,都快憋出毛病了。”
薛槐轻笑:“再忍忍吧,你兄弟的命都掐在大公子手中,等哪天大公子对你百分百信任,自然会还你自由。”
傅文贤走到他桌边,歪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啧了声,戏谑道:“依我看,你还不如我值得信任,毕竟我土匪身份明明白白,犯过的事也一清二楚,而你留洋多年,谁知道你有什么过往?怎么大公子对你就这么信任?”
薛槐轻笑道:“你是想说大公子眼光有问题?”
傅文贤也笑:“难道不是吗?”
薛槐漫不经心挑了下眉头,神色坦坦然然,显然对此不以为意。
傅文贤觉得这家伙或许比自己更擅长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