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辈子遗憾

六千块，两万四，利润率百分之三百。

几乎在听到这句话的同一时间，邓璟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媳妇怀中那一万块。

一分钟前发的誓言还回响在耳边，邓璟想不到打脸来得那么快。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那一叠钱，眼神便很快移开。

他现在确实穷得叮当响，可他也确实不想再打媳妇和爸妈的主意了，

哪怕这次他真不是毫无头脑的去赌石，而是有底气的投资，他也不打算再和他们张口。

只怪自己先前太混账，为了赌石不但败光了他这些年帮人开大车打零工，攒下的全部积蓄，还欠下了不少外债，败光了父母的养老钱，

那钱是他妈悄悄给他的，他爸到今天都还不知道，他爸老实又抠门，要是知道他这几月花了快三万，估计得气病一场。

他爸妈连上他一共生了三个，头上还有他大姐，那里他借了三千，底下有个弟弟，大学毕业刚四年，在隔壁的保腾城工作，那里他借了五千。

其他朋友处，三百五百的还有不少，他都用笔记本记着，这些钱他得想办法尽快还上。

他的人品和信誉，已经在这半年内被他自己给折腾没了，现在他只要一开口提钱字，所有人都得躲着他走。

重活一回，邓璟想要捡回家人朋友对自己的信任，那这一笔启动资金他只能尽量靠自己，不是还有十天时间，哪怕最后赚不够，也比一开始就张嘴找人借钱来的强。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邓璟目光看向了房间角落里，那个装着大半袋石头，歪七八扭放着化肥袋子。

他这不是还有一堆翡翠原石，虽然垮的厉害，到底不是一文不值。

余翠翠听他发完誓又盯着房间里那袋破石头看，以为他这是有些醒悟了的表现，不由好奇问道。

“你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

邓璟闻声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余翠翠。

他知道余翠翠这么问，除了真的好奇他为什么转性了，也在试探他的态度，看他是不是真的醒悟过来，以后不会再去赌石。

邓璟其实心里有一肚子的说法可以让余翠翠信服，这么些年的见闻，早就让他对这个行业心存敬畏。

赌石这个行当，别说新手，老手都常常踩雷，赌输了倾家荡产的例子比比皆是。

他可以举例子，可以说心得，可以巧舌如簧的灌输他的感悟，但邓璟没有，他不想，不想面对他珍惜的人还在耍手段，使话术。

因此他说。

“不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和团团。”

余翠翠本来已经做好了听邓璟如以往一样，长话一番，添油加醋的细说自己心路历程的准备，没想到等到的是这個回答。

余翠翠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你还知道啊你！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办法和你过下去了！”

邓璟见一句话惹得余翠翠哭了起来，心里登时十分不是滋味，口中赶忙道歉。

“以往是我混账，让你吃苦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话没有说完，一个柔软的身子扑到了他的怀中，邓璟顿时住了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搂住了怀里的人。

余翠翠在他肩膀上哭得一抽抽的，邓璟一开始满心思都是心疼，但渐渐的，

这个腰肢好软好细，胸口被两团东西牢牢抵着，嗯，媳妇的小嘴。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我也要抱抱。”

门口脆生生的一声童声惊得邓璟和余翠翠赶紧分开，邓璟心虚的立马站了起来朝团团走去。

余翠翠理了理衣服也跟着站了起来。

邓璟将小女娃一把抱起来，整张脸贴在小姑娘的肚子上蹭啊蹭的，蹭的小姑娘咯咯的笑。

等小姑娘求饶了，他才抱着她往房间外面走。

“走，爸爸带你去帮爷爷奶奶做饭去。”

小女孩被这么一打岔也忘了纠缠刚刚看到的一幕，举起肉嘟嘟的小手比划着动作，乖乖的答应着。

“嗯，我帮奶奶捡菜菜。”

邓璟在小姑娘脸上亲了一口，夸道。

“团团真棒，真厉害！”

两父女边说边往灶房走，97年这会，悦城的百姓家里多半还是烧的柴火灶。

一进灶房，小姑娘扭着小屁股要下来，邓璟赶紧放下她。

现在大概是下午五点不到，农村人饭吃的早，这个点灶房里的柴火已经点着准备炒菜了。

邓璟没有直接去和父母打招呼，而是没事找事的先去揭开了放在纱网碗橱上的，那个三角牌双层电饭锅，

电饭锅的上一层蒸着一小碗鸡蛋羹，应该是给团团蒸的。

邓母看见儿子揭锅盖赶紧说道。

“别揭，当心气跑了。”

邓璟赶紧放下了锅盖，这才转过身子去看闷声坐在灶台后面的条凳上烧火的老人，

那个身材瘦高，有些轻微驼背，耳朵不太好使，话不多总是闷头做事的老人，他的父亲邓林才。

上一世，他爸在他把祖宅卖了赌石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见他，直到16年老人查出肺癌，弥留之际才又肯和邓璟相见。

那会老人躺在病床上，喘气声呼哧呼哧的十分痛苦，他牢牢抓着邓璟的手，

邓父的右耳完全失聪，左耳还能勉强听见声音，邓璟凑到他左耳旁流着眼泪，尽量大声的喊着。

“爸，儿子对不起你。”

老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冲着他摆了摆手，意思是都过去了。

那一天，邓璟一直守在老人身边，直到老人咽气。

时隔那么多年，邓璟没想到还能再和父亲相见。

这一刻的感觉陌生，奇怪，又夹杂着愧疚和强烈的想要弥补老人的渴望。

他几乎是在看清老人的瞬间，眼圈就红了，邓璟赶紧撇过头，假装去看他妈妈切好的菜。

邓母名叫赵秀琴，是个本分勤劳的普通农家妇人。

她和邓林才都没有看出邓璟的异样，见邓璟这看那看看的帮不上什么忙还添乱，就摆着手赶他。

“去去去，带着团团去院子里玩，少来这里给我添乱。”

邓璟本想和他爸说两句，但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被老妈赶出了灶房。

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在灶房里，相互帮忙没空搭理他的二老，邓璟微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二老而言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

但这也确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他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