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苡桐这趟洗手间去了很久,棠荷比她早回来。
但当孟苡桐再进包厢时,宋弈洲下意识抬眼,他在大家欢笑举杯的欢闹里,唯独注意到了光下,孟苡桐比刚才离开泛红的眼眶。
虽然已经在洗手间处理过,但孟苡桐只要稍微哭一点儿,她的五官都会格外敏感。
眼眶、鼻尖、脸颊,都会不经意变红。
而当下,宋弈洲注意到了她的眼眶。
在她走近坐下时,他抬手轻撩了下她长发,帮她把随发拢到耳后,孟苡桐冷不丁顿了顿反应,而后像是怕被发现,身子往后要躲。
宋弈洲勾住了她脖颈,力道微微一收,孟苡桐的身体朝他这边靠来。
他假借帮她理头发之名,手臂将她收拢进自己温热的怀里。而呼吸轻薄拂过她耳廓,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宋弈洲今晚碰了酒,但不多,他一直克制着量,就为了等她回来。
孟苡桐敏感地感知到了他身上那抹混在酒香之下的温厚感,熟稔至极,像铺天盖地,只为给她定神的安全感。
她摇了摇头,说:“没。”
宋弈洲没追着她问,但之后的整场,包括大家说他表里不一人都在呢怎么还关心媳妇儿?宋弈洲也只笑笑,少有的任他们闹,他心思都在孟苡桐身上。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声,这酒得混喝才带劲儿吧。
然后趁着今天尽兴,一伙人还真就这么喝起来,棠荷还带了女儿,微抿,没多喝。
倒是孟苡桐这边接连着,喝了不少。
能把孟苡桐喝倒的人并不多。
但大家放水着来,孟苡桐还是不知出神还是就想喝,她生生把自己灌到微醺更过。
等从餐厅出来,她人已经被宋弈洲搂在怀里。
秦翊那边还在说怎么走,得先把棠荷这边送回去,宋弈洲已经说:“我们先走,明天队里见。”
话落,孟苡桐撑着发软的脚步,朝棠荷女儿的方向走近。
吃饭,小丫头就坐在她身边,和她说成说短,特别能聊。小丫头虽说活泼,但不是特别能亲近人的性格,唯独碰上了孟苡桐,就聊得来。
孟苡桐缓慢蹲在她面前,哄人的口吻:“差点儿忘了,姐姐还有个礼物要给你。”
说罢,她从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粉白色礼盒,递到她手里,柔软道:“这是只有我们幺幺才有的礼物。”
小名幺幺,意指家里最小的宝贝。
大名杜凝晗。
她浅笑,幺幺也随她笑起来,嘴甜说:“谢谢姐姐。”
孟苡桐和她拉勾:“那说好,这次在闵江,要好好玩儿了再回去,有什么事,随时都能打姐姐给你的那个电话。”
“嗯。”幺幺乖乖点头,“姐姐回家小心。”
孟苡桐轻抚了下她脑袋,随即起身。
但因为腿实在发软,踉跄了下,身后的男人便迎上,她稳准地靠倒在他怀里,又是安全的着落。孟苡桐抬眼看去,宋弈洲眉眼有无奈,但更多是宠溺。
像幻觉,却又正中柔软心房。
孟苡桐心里暖暖的,唇边依旧有笑。
是不执拗乖张的听话,太乖,宋弈洲总是不禁心陷。
他护住她腰,低声:“那现在回家?”
孟苡桐点头,也轻声:“好,回家。”
回去喊的是代驾,来的很快。
孟苡桐一直到上车都还和幺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看的出,幺幺也是真的很亲近她。身边的棠荷脸上是欣慰的笑。
车很快来,宋弈洲带孟苡桐走。
但上车之后,孟苡桐还看到了幺幺定在他们这个方向,依依不舍的眼神。
是那种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话的人,一种来自孩子稚嫩的依赖和期许。
因为幺幺不会说很多话,但给她准备了个小纸条。
也是棠荷准备的,杜禹曾经为了他们还用幺幺口吻写下的内容。
现在总算有机会呈现给孟苡桐——
【爸爸的笔记里,有很多关于弈洲叔叔的内容。爸爸说,弈洲叔叔看上去脾气不好的样子,很难相处,但关键时候比谁都能扛,有魄力。爸爸说,弈洲叔叔虽然很少会把要做的事说出口,但行动永远会比言语快,是个身体力行说到就会做到的男人。爸爸还说,弈洲叔叔心里一直有个很喜欢的人,就算不在一起了,这些年都还一直牵挂着。只是,远方的陪伴似乎太遥远了......】
杜禹以前上学文字感染力就好。
他和棠荷订婚那天,宋弈洲还带着孟苡桐出席了。
当时大家开玩笑就说要是老杜生了孩子啊,以后可不得是宋弈洲婚礼上的花童。
众人欢笑在前。
却没想后来散的散,走的走,孩子也成了回忆里的信使。
如今,书信在手,纸条也任由依恋。
看着幺幺一直到他们上车都紧紧相随的目光,孟苡桐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发了酸,比起孩子眼里的喜欢,她看到的更多是记忆里更多,总会语重心长说话的杜禹模样。
物是人非,总会最意料之外出现。
孟苡桐握紧手里那张纸条,指尖攥白,她却深呼吸,强行要自己缓和下来。
身边的宋弈洲注意到了她这点儿异样,靠来,拥了拥她,“喝多难受了?”
他并不知道幺幺给她的纸条会写这些内容。
只当那是孩子随便一给的,毕竟还不会说太多话。
但孟苡桐收好大半情绪,只轻轻摇头,低声说:“宋弈洲。”
“嗯?”
“你那晚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那样说话?”
欲遮未及的,突然一提,宋弈洲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一晚。
孟苡桐提醒他:“就是我问你礼物的那晚。”
那晚兴许是她太不理智,说了很多隐晦的胡话。
宋弈洲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从她问他“宋弈洲,你可以做我的礼物吗”,他就在慢慢明白她那些毫无铺垫的不连贯乱话。
——原来你不是他。
——你现在还讨厌骗人的话吗?如果......我骗过你......
——我可以在万圣节的时候主动和你开玩笑说,trickortreat,不给糖果就捣蛋。但今天是被圣诞定义的生日,我是不该主动讨要礼物的,我不该冲昏大脑到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开口说了......
因为他们真正分手,就是在她说“宋弈洲,我们不适合了”的那个深秋。
十一月一号,万圣节当天。
是trickortreat的玩笑之后,突然陷入的沉默。
她说,宋弈洲,这次,不是不给糖果就捣蛋了。
我们,能不能分手。
......
藏在玩笑里的现实成了这些年消不去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