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看房里的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云亭端着碗靠近听了一会儿,里面很安静,没有音乐也没有其他声音。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一道正沉浸舞蹈的身影落入眼眸。
成誉戴着耳机,屋内开着空调身上的衣服还是湿透了,眼珠滚落,随着他干净利落地转身,跳跃,匀称矫健的身体轻盈舞姿流畅。
少年飞速地旋转在云亭眼里像是摁下慢速键,一帧帧划脑海,清晰印下对方的神态。
云亭不转眼地注视着他,突然想起来从成誉住进来到现在,一直忘了问性别。
他做了十七年beta,从不收信息素影响,alpha还是omega对他而言没影响,而现在信息素感知迟钝,还是保持着beta思维,对别人的性别鲜少戒备。
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若是放进来一个alpha,AO相处不合适。
———可合同都签了,这会儿才考虑这个未免太晚。
不过现在也不用问,虽然云亭信息素感知迟钝,但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从未感知到成誉身上的信息素气味,他变成omega这件事对外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因此成誉更没有刻意隐蔽信息素的必要。
因此答案显而易见,成誉是个beta。
成誉跳得很专注,随着越来越快的动作湿透的头发洒出汗珠,体力加速消耗,云亭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屏着呼吸完成了最后一个end,粗重的鼻息才在空旷的练舞室里响起来。
少年体力不支,只保持两秒就跌落在地,汗水糊眼,眼睛蒙眬又刺痛。
成誉擦了把汗,抬头看向镜子时,视线被门口的人影吸引。
疲惫的脸上立刻出现笑容,豆大的汗珠往下淌带着幽淡的苦香,颈后的信息素阻隔贴因为湿气有些翘边。
他颈后神采奕奕地叫了一声云老师。
云亭没进去,倚着门框继续喝汤,“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没事,我再练会儿。”成誉想站起来是实在没力气了,一身的汗又不敢靠墙,只能坐在原地仰着头和云亭说话,“银耳汤怎么样?符合您胃口吗?”
云亭嘴里嚼着红枣,“还行。”
成誉显然比跳好一支舞更开心,“那就好,我知道您不喜欢吃甜的,没有放太多糖。”
云亭问:“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做的牛乳蛋糕您就吃了一口。”成誉说。
云亭瞧他疲惫喘气的样子,淡声说:“我同意你住进来不是让你当厨娘。”
成誉喘着气,神色有些自得,“我明白,您是心疼我了。”
云亭不认为这是心疼,任何人面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都会动恻隐之心。
舞团回不去,当初又因为跳舞的事情和父母闹矛盾,关系一直水深火热,更何况跳了这么些年并没有获得拿得出手的成绩。
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成誉父母更反对他学这个,可少年人犟着一股劲儿,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执念非得跳,就算没有成绩也要继续下去。
他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僵,哪怕有个姐姐从中缓和也不见好转。
云亭凝视成誉汗津津的笑脸,不禁想到几天前他说的那番话。
“我知道我不是天赋型,但并不认为自己不适合跳舞。只要我能跳,我就要继续跳下去。拥有梦想不能实现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但我还是想试试。”
云亭听完后很久没说话,权衡利弊许久,他家确实是适合成誉暂住的,只因有一个独立的练舞室,灯光、镜面都是按照专业舞团来设计还原的。
虽然装修好之后,云亭去的机会很少,能物尽其用也算是为他朝目标迈进的推动。
他没有收成誉的租金,就像不收编舞费一样,犯不上跟一个十八岁的小男生的计较金钱,他要的唯有成绩。
成誉被云亭看得不自在,收敛了些笑意,看向镜子摸了摸脸,“没有脏东西,云老师您在看什么?”
“不用叫我云老师,也不用一口一个‘您’,”云亭说,“我不是你老师,教不了你东西,互惠互利而已。”
成誉:“好的,哥哥。”
云亭被呛了一下,银耳汤沾到下巴,有些惊异地瞪着成誉。
成誉休息之后身体恢复力气,起身给云亭递纸巾,好笑道:“怎么了?你不让我叫你老师,又不让我尊称‘您’,叫哥不好吗?”
云亭二十二岁,比十八岁的成誉大整整四岁,叫哥是最好的称呼。
可是哥就哥,叫什么哥哥。
少年音色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甜糯,落在云亭耳中掺杂着隐秘的讨好。
应该说从成誉住进来开始,这份讨好很强烈存在。
云亭睡眠不怎么好,早上起得都比较早,先下楼转一圈儿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回家晨练,那天早上他回来时桌上摆好了早餐,小米粥清香飘着热气,煎蛋酥香,用番茄酱在上面画出一个爱心。
少年穿着一件纯色T恤站在灶台边,专注地盯着烤箱,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呃,头发还乱乱的应该是来不及打理,对着云亭笑,“早,云老师。尝尝早餐,我手艺不怎么样,希望别嫌弃。”
云亭落座尝了一口粥,温热之中泛着香味,细腻清爽,火候掌握得挺好,口感很不错。
他说了一句不错,成誉开心得很,脸上的笑就没散过,烤好面包做了三明治,一脸期待望着云亭,不想错过任何反应。
“……”
刚烤好的面包很酥香,里面配上蔬菜沙拉,因为煎蛋有番茄酱,所以沙拉酱放得少,保留了生菜的清爽感。
云亭诚实评价:“好吃。”
从那天开始一日三餐都是成誉做,他除了跳舞就是做饭,云亭见他练得太肆无忌惮,强制要求必须休息,他就利用这个时间做糕点,换着花样来讨云亭欢心。
现在不仅仅是糕点,夜宵也配上了。
银耳汤见底,云亭嚼着软糯的银耳,不想理会这声“哥哥”,转而说:“我这几天看了一下比往年的比赛视频,你有很多问题。”
成誉正色道:“嗯,哥哥你说。”
“……”云亭清了清嗓,倚墙而站,“你的基本功是可以的,舞姿也很流畅,但很多细节不行,眼神、手挽动作都不足。你以前上课的时候,没有好好练习过这些吗?”
“练过。”成誉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两口,“但你知道我没什么成绩,久而久之就……恶性循环。”
在任何圈子都有势力的一面,云亭曾经身在其中再清楚不过。
好的资源都供应着有成绩的或者天赋的舞者,首先是拿过奖的冠军,其次是一些没上过台但是被老师看好的选手。
像成誉这种要天赋没天赋,要成绩没成绩的人,自然是被忽略的那个,没有老师盯着,也没有人指出问题,自然是越累越多。
镜子里照出一坐一站的二人,一个清润干净,一个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