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顾谨有些意外:
“监正大人掌天时星历,卜家国凶吉,可谓是博古通今,竟也有不明之事?”
姜礼给对方沏了盏茶推去:
“不知少将军是否有无可奈何之感,有些事,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却偏偏走向了另一个结局,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在推着这个世界前行。”
顾谨接过茶盏,目光落到了窗外的雨幕上,沉默许久,颇为艰涩地开口:
“……有,他本该是我的妻。”
姜礼惊奇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将军,没想到对方竟有心上人,旋即目露恍然:
“难怪将军这一路行色匆匆,是赶着回京见那未过门的妻子吗?”
顾谨微微垂眸,纠正了对方话语中的错误:
“已经成婚了的,但被人抢了。”
他没有就此事多言,而是问向姜礼:
“姜大人呢?返京所为何事?”
雨落屋檐,声势愈发大了起来,姜礼的目光投向窗外,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幕,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渐消,缓声道:
“为引一友人,归家。”
第53章梨云梦远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与原世界获取连接中,为保证传输顺利,将对灵魂采取休眠保护机制,连接进度百分之一,百分之二……”
系统的进度提示保持着稳定的频率,像是催眠曲似的,将刚脱离肉身的灵魂安抚沉眠。
在一片平稳的黑暗中,许风亭隐隐听到了除却系统的声音,那是一声声尖厉的质问,自远及近,愈发清晰:
“我给泽宇下了情蛊,但他只是见了你一面,一面而已,情蛊竟然解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只要站在那,所有人都会向你奔来!只是因为你是主角吗?”
“我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主角!便能让世界重启!取而代之!”
随着最后一声质问落下,周身的黑暗尽消,不过刹那之间,他便置身于一婚房前。
许风亭还来不及反应,便见眼前冷光一闪,一把匕首穿过空中的魂体,竟然插入了新人的心口,视线上移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眼前的身着婚服的青年,竟然长了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许风亭惊愕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凑近些,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这熟悉的桎梏感,让他想到了之前的好几场梦境,脑海中划过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只差一点点,就要窥到真相。
青年的目光与许风亭相撞,却是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
“为了一个穆泽宇,你竟要杀我?”
这一刀下了狠手,青年捂着涔涔往外涌血的伤口,无力地倒了下去,露出身后的一面铜镜,映出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就在不久之前,许风亭才刚刚见过这人。
竟然是风欢意。
他的脸上还带着杀死情敌的愉悦。
但是很快,这个笑便凝在了脸上。
“我不知道什么主角,同穆泽宇联姻,只是为了对付风明华而已,若是早些知你心悦他,我不会靠近。”
地上的青年忽然嗤笑了一声,他虚弱地喘着气,自嘲道:
“没想到,最后不是死在风明华手里,而是死在我一路护大的人手上。”
“你小我半岁,我一直将你当弟弟看,带着你从牙婆手里逃出,又带着你进镇国公府共事,叫你有机会遇见太子,同贵人相交,没想到,这竟成了今日的祸患之源。”
一口鲜血自青年口中吐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假若……真的能重来一回,我希望,再不要遇到你。”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风欢意跪了下来,看向地上没有声息的人,失神的呢喃道:
“为什么,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没有记忆了?”
他突然问了一声:
“009,你说我喜欢穆泽宇,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喜欢他的理由?”
风欢意的目光落到血泊中的青年身上,声音渐渐发颤:
“为什么,风亭说的事情,我一件都不记得了?”
一声机器音自脑海中传来,细细倾听,会发现,这位叫009的系统,语气带着些惊慌:
“他在说谎,那些都是他随口编的,宿主,你不要被他骗了。”
风欢意沉默了许久,慢慢摇了摇头:
“不,他不会说谎,说谎的不是他。”
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向着心内的系统喊道:
“是你!009!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骗我!”
“你这个小偷!把我的记忆还回来!”
见骗不到人,009也没了耐心,冷笑着威胁:
“来不及了,这个世界正在崩塌,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重启,继续同我合作,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要么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在你临死前,丢失的记忆也会回来。”
随着009的话音落下,周围的景物忽然开始扭曲、闪现,果真如它所言,这个世界正在崩塌。
许风亭看不到风欢意此刻的表情,许久后,当地上人的身躯都开始慢慢羽化之时,他才听到一声艰涩的:
“好,我同你合作。”
周围的世界渐渐崩塌,闪现出大片大片的空白,带过一场场曾经的惊梦,在眼前翻涌重现,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细节,许风亭全都想起来了。
至此,一切皆明。
原来,他一直在以风欢意的视角做梦。
原来,那个青衣人,竟然是自己。
梦境交叠着错乱,颠倒着扭曲,又被蹂躏着撕碎,最后彻底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恍若一树梨花飘落,吹向更早更早的过去。
那些尘封的记忆,终于被主人寻到了一丝踪迹。
拥挤的屋舍里,围着一群闹哄哄的孩子,他们都在商量着稍后的考试,作弊的作弊,临时抱佛脚的抱佛脚。
只有沨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垂下的脖颈让人想到柔顺的铃兰花茎,不争不抢,他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听说,这是唯一一个自愿进来的孩子。
“你为什么会来这?”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安静的孩子抬起头,明显地呆了呆,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漂亮得像是他在市集里,偷偷瞧过好几眼的瓷娃娃。
窗外正开着灿烂的梨花,一阵风过,温温柔柔地打落树梢,有几片飘到了眼前人的乌发之上,瓷娃娃的头上别上了花,更漂亮了。
“你怎么不说话?”
漂亮的娃娃催人开口了,小孩瞬间回神,收回目光,小声地说:
“爹爹死了,我想给他安葬。”
哦,原来是卖身葬父呢。
“你为什么不准备一下呢?阿婆说,答得最好的一批人,会送到官家当小厮呢,剩下的人,就要送到一个什么馆里,不太好。”
这娃娃听话没听完全,只知道那个什么馆不是好地方,大家都争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