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手:
“……好,都听您的。”
许母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今日的这番探望让风亭很高兴,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的保温盒,以为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吃食,于是伸出手,有些期待地拧开了盖。
却在下一刻,错愕地眨了眨眼:
里面只有一些排骨碎,和喝剩下的汤。
原来,这并不是给他带的。
早在探望他之前,妈妈就已经给另一个人带过了饭。
风亭落寞地垂下眸子,看着空空如也的保温盒发呆。
这里是许家的私人医院,平时会有亲戚来看病,遇到关系好的,母亲的确会来探望一番,但哪怕如此,也不可能亲自下厨,更遑论朋友或是熟人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妈妈这样在意?
许母并未离开多久,将盖子重新拧好后,风亭提着保温盒追了出去,正值饭点,过道上没什么人,他一路往前走,在医生的休息室前停了下来。
休息室的门没关,一眼便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胡医生,另一个,则是许母。
想着二人或许在谈什么正事,风亭没有打扰,靠在门外的墙上安静地等着,里面的谈话就这样落入耳畔:
“……他有知情权,您应该告诉他实情的。”
听到胡医生的话,许母的反应很平淡:
“告诉他实话,然后等着他跑吗?”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你不会心软了吧?这可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事情,养大他,本来就是为了那颗心,不是吗?”
胡医生沉默了半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承认,我的确是心软了,但是夫人,您就没有一点犹豫吗?假如真的做了换心手术,他会死的。”
他的语气微顿,追忆道:
“我也算是看着风亭长大,从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打麻药的时候不哭不闹,发病的时候也不会大喊大叫,夫人,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不知道,你下一次来探望是什么时候。”
“或许,正好碰上他打麻药,或许,正好碰上他发病,又或许,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在为你的到来做准备。”
“他说,妈妈喜欢安静听话的孩子,希望每一次你来的时候,都能更喜欢他一点。”
“夫人,风亭很爱您这个母亲,您真的狠得下心吗?”
室内传来一阵长久的沉默,风亭悄悄凑到门口,探出了头,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母亲的背影。
女人依旧坐得笔挺,像是一把寒铁铸造的剑,一旦出鞘,就绝不后退,她的声音冰冷极了:
“我说了,养大他,只是为了那颗心脏,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盛放心脏的容器而已,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容器抱有什么感情吗?”
她的语气微顿,不知道是在劝说别人,还是在劝说自己:
“你也别觉得我心狠,如果不是我将他捡来,十年前他就该死了,多出来的每一天都是我赐予的,现在替小景延续生命,不是应该吗?”
门外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瓷器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撞上了贴墙的瓷片,屋内的二人俱是一惊,出门一看,发现是打扫的阿姨,正在清洗瓷砖与地板。
许母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内,也没了闲聊的心情,对这位心软的医生威胁道:
“胡医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好好替你老婆赚住院费才是,就是因为你的一番话,刚才在病房里,差点就被风亭看出端倪了,我都还没找你计较这事,你居然还敢劝我?”
听到妻子,医生妥协地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夫人,今天是我自作主张,也是我多言了。”
许母顺了顺气,毕竟要这人还有用,没再诘难:
“既然风亭的心脏已经没问题了,换心手术就尽快安排上,小景越来越瘦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他都没吃多少,我看着心疼。”
扔下这样一句吩咐,许母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离开了住院部。
休息室隔壁,储物室。
青年缓缓蹲下了身,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的身旁,还放着尚未来得及归还的保温盒。
原来,他只是一个容器吗?
原来,他们只是为了养出一颗健康的心脏吗?
曾经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终于寻到了答案。
怪不得,哪怕发病之时疼得想死,那些人也要拼尽全力吊住他的一口气。
怪不得,从小到大,暗处总是藏着保护他的保镖,原来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原来啊原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一个由假意编织的,缔造新生的谎言。
窗外,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医院附近有人在结婚。
风亭抬起头,迎面便见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将一方天地照亮,绚烂得热烈,斑斓得像是繁花坠落,飘散开星星点点的余晖,又被另一树银花续上了光彩。
恍恍惚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夏朝,回到了那一日上巳夜游时,与一个叫穆禾野的人,一同躺过的屋檐。
他其实也曾拥有过一颗真心,一颗诚挚直白,来自少年人的真心,只是被自己亲手推远了。
风亭一直没有告诉穆禾野,其实当烟花绽放的刹那,他有过片刻的心动。
或许是因为瞥见了少年的祈愿红绸,或许是因为少年揽月的身影,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夜的烟花实在热烈。
有些事情,其实早在离开神医谷,故地重游时,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晚风吹入窗台,拂过身侧,恍若故人亲昵的撩蹭。
“……001。”
风亭在心底喊了一声。
寂静的储物室里,迟迟没有传来系统的回应。
哪怕如此,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能带我回去吗?”
这里,没有我的家。
狭小的储物室里,传来一阵极小声的啜泣。
刘媛媛端着饭菜走进病房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放下手中的托盘,倒是也没多意外,这孩子自小在医院长大,把医院当家似地到处跑,习惯了。
既然还没惊动暗处的那些保镖,就说明人还在住院部,刘媛媛找了许久,终于在储物室里找到了人。
青年穿着一身病号服,靠在药箱旁,像是一只流浪的狸猫似的,安安静静地蜷成一团,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刘媛媛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对方:
“风亭,醒醒。”
见人缓缓睁开了眼,她的语气很是无奈:
“怎么跑这来了,找了你半天,饭菜都凉了。”
青年的声音还带着点刚哭完的哑:
“……有排骨汤吗?”
刘媛媛意外地摇了摇头,在她印象中,这还是风亭第一次,主动开口想要吃什么,平时都是按照许家给的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