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
眼看着怀中之人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风亭的声音带上了慌乱:
“我此次前来,原是想放了你的,并不想为难,为什么要死?”
他特意避开穆禾野,为的就是放风欢意一条生路,怎么也没想到,风欢意自己竟然心存死志!
风欢意抬起头,让一张狰狞的脸,彻底暴露在风亭面前,他摸着脸上发烂的伤口,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早就想死了,但是我还有东西没还,还有一声道歉没来得及讲。”
说着,渐渐收起了笑,他看着眼前之人,终于将压了半年的愧疚说出:
“我杀了你两回,早就该死了。”
“亭亭,对不起。”
话音刚落,又吐出了一口血,似乎是因为执念已消,吊着人的最后一口气骤然拨断,风欢意吐出的血越来越多,止也止不住。
熟悉的称呼吹拂开回忆里的尘埃,让那些蒙尘的往事再次清晰地浮现,也让隔了一世的温情一一涌现。
远离故土的日子里,两个孩子相互扶持,共同谋事,他们曾是彼此最信赖的人,若不是009,又如何会闹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不是你的错,是009,我不怪你,你一定藏了解药对不对?”
风亭低下头,试图在风欢意身上摸出解药,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欢意,告诉我解药在哪,你藏在哪了?”
“没有解药。”
风欢意虚弱地看来,当触及青年眼底的泪光时,意外地怔了怔。
他垂下眸,嗤笑道:
“假惺惺,你哭什么?”
再次开口时,语气是熟悉的怨毒:
“风明华原本要对付的是你,却被我挡了下来,我变成现在这副丑样子,都是在替你挡祸!你哭什么?”
“你应该开心才是,现在风明华也死了,待回到宸国,你便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有父皇的庇护,有兄长的疼爱,也有爱人的陪伴。”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风欢意喘着气,继续未尽的话,声音却越来越轻:
“日后,你会平安顺遂……幸福喜乐。”
“至于我……我讨厌你。”
所以别哭了。
我的爱人,别替仇敌哭泣。
狭窄的窗外,雪花簌簌而下,带走濒死之人的最后一点意识,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梨花开落的时节。
落雪覆上眉梢,风欢意闭上了眼。
在生命的最后,他将最后的恶毒,留给了自己,而那些不曾言明的爱意,则被留在了一场风雪里。
怀中的身体变得冷硬,风亭这才发现,风欢意穿得竟是这样单薄,他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其裹了上去,一滴泪水也跟着滑落而下。
前尘旧怨,至此一笔勾销。
009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一个幽蓝色的球体,飘着就要跑,却被突然出现的凭空冒出的光网笼住,动弹不得,随着一声尖利的喊叫,眨眼消失在了牢房内。
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001的声音:
“多谢,我现在带它去找主神。”
风亭看着009消失的地方,问:
“主神会如何处置它?”
“放入小世界,从系统变成人,又从人往畜生道走,六道轮回,最后彻底消散。”
如此,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风亭给风欢意找了块地方下葬,在一颗梨树旁,待来年春日,便会开出一树梨花。
他觉得对方应该会喜欢这里。
穆禾野找来的时候,便见青年衣衫单薄地站在坟冢前,看着手中的一串玉佩发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积着一层雪都不知道掸一掸。
他走近了些,替人将积雪拍净,跟着又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在风亭身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知道穿暖和点?”
风亭拢了拢身上厚披风,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突然说了一句:
“我想去找大哥了,他还在神医谷吗?”
001曾说过,这块玉佩里藏着主角的气运,没想到的是,里面竟还藏着他八岁前的记忆。
当拿到玉佩的刹那,风亭就想起来了,这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大哥送给自己的铃铛玉佩。
过去的许多日子里,眼盲的兄长,都是凭着这一声声清脆的鸣响,认出自己的幼弟。
风亭的身世,早在半年前,他就从裴无卿口中知道了,这一声大哥,毫无疑问问的是姚昔年。
穆禾野摇了摇头:
“早就不在神医谷了。”
“你死后,姚昔年回了宸国,扳倒风明华,自己成了太子,现在在宸国宫中。”
风亭愣了愣,继而皱起眉,总觉得这事不符合姚昔年的作风,对付风明华有很多种法子,何必要将自己困在宫中:
“大哥不喜欢皇宫,怎么会去当太子?”
穆禾野移开眼,难得有些心虚:
“我不愿意让你入土为安,还要抱着你的尸身大婚,姚昔年在当日便回了宸国,劝说宸帝发兵施压,但是自己被扣在了宫中,被你父皇逼着坐上了太子之位。”
宸帝同夏帝不太一样,一生只娶了一后一妃,而最宠爱的,则是之后纳进的那位贵妃,也是风亭的生母。
那女子虽进宫晚,却先于皇后怀子,宸帝大喜,当即下诏,若是男孩便立为太子。
后来,贵妃的确诞下了男孩,却是个先天带着眼疾的孩子。
如今姚昔年的眼疾好了,宸帝自然不愿放人离开,半哄半逼地将人送上了太子之位。
风亭没想到,自己死后还有这样一个插曲。
“后来呢?父皇怎么收兵了?”
穆禾野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姜礼说,他有办法将你的魂魄招回,你父皇自己不敢再如何。”
“而自宸国拨到夏国的那队兵马,在后来随着顾谨北上,替我们抵抗北境来犯。”
圣域与渠国合作,南北夹击,几乎掏空了整个夏国,若不是宸国及时施援,他也没有举兵南下的底气。
“就在今早,北境传来捷报,离大胜不远了,正好,圣域这边的事情也已尘埃落定,你既然着急去看兄长,今日我们便启程吧。”
闻言,风亭欣喜地问了一句:
“去宸国吗?”
穆禾野笑了笑,没有应下这话:
“是该带你回宸国的,但不是现在,现在赶去宸国,怕是要跑空。”
迎着青年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
“几日前,我给我们大哥写了书信,喊他来观礼,算算日子,现在应当已经启程了,正往京城赶来,我们即刻出发,正好能在京中碰面。”
风亭听得迷糊,追问道:
“观礼?观什么礼?”
“我们的婚礼。”
穆禾野抱住了人,咬着青年的耳垂,私语道:
“哥哥,再办一场婚礼吧,用回你本来的身份,好不好?”
既然人人都说他大逆不道,那便让这场婚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