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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直到侍卫上前,将齐昌茂倒拖出殿,齐昌茂才猛地清醒过来,急声叫道:“皇上,皇上,臣罪该万死,但臣没有谋反,没有谋反啊……臣只是贪财,没有谋反啊……
“皇上,臣不敢谋反……臣没有谋反……”
沙哑的叫声从殿外一遍遍传来,声音由高到低,直到再无声息。
宣帝说一声淡淡的“散了吧”,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长平第一个起身,走到林夕面前,看着他淡淡一笑,道:“好,你很好。”
转身就要离开。
“是啊,”林夕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我当成软柿子来捏。”
长平停住,转头看他。
林夕笑道:“近万的难民暴动,也就是被及时压了下来,否则,不光那些反贼要死,这些难民一样要死……暴1乱中更不知会伤及多少无辜……而造成这一切的我,自然是身败名裂,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难得领一回差,就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当我没长牙不会咬人怎么的?”
长平脸上的笑意淡去。
林夕道:“姐姐应该知道,弟弟虽然顽皮,却不是爱生事的人,至少这十六年来,没给各位姐姐添过堵,逢年过节,该有的礼数也没落下,结果却落得被亲人朝死里算计的下场……合着我没爹没娘,就活该给人欺负?”
长平抬手掐住他的脸,咬牙笑道:“呵,还真是长牙了,连我都想咬一口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小时候是没给你换过尿布啊,还是没喂过你吃饭?”
“疼疼疼……”林夕好容易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鼓着脸道:“四姐夫欺负我,大姐你也欺负我……”
长平轻抚他的脸蛋,叹道:“我们兄弟姐妹十多人,夭折的夭折,就藩的就藩,被……”
她话音一顿,将“被杀的被杀”几个字吞了回去,道:“如今还在的,也就我们四个……姐姐只盼着,大家都好好的。”
林夕道:“弟弟也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又叹气:“京城这么好玩,弟弟每天看戏、听书、寻好吃的……不知道有多忙,若是没人招我,我哪来的闲工夫咬人?”
长平在他额头弹了一指,笑骂道:“你呀,你就这么混吧,自有你哥哥来收拾你!”
转向长乐,叹了口气,道:“长乐,我们走吧。”
长乐看了她一眼,起身漠然向外走去,齐清霁忙上前搀扶,被她冷冷推开。
长平对和安一礼,才转身出殿。
和安扶着桌案起身,林夕忙上前:“姑姑,我扶你。”
和安没拒绝他的搀扶,拍拍他的手,感叹道:“日子过的真快啊,小夕也长大了。”
林夕扶着她向外走,道:“长大一点都不好玩。”
“你哪里是不想长大,你是懒。”和安道:“你皇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
”
她没将话说完,只叹了口气,道:“你皇兄也不容易,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也不是千手千眼,底下的人各有各的心思,连骨肉至亲都……这次的事,只怕他心里也不好受。你既长大了,多少也替他分些忧,不枉他疼你一场……别整日只想着躲懒。”
林夕乖顺“哦”一声,将和安扶到殿外阶下,送上肩舆。
送走和安,端午才敢靠近,尤有余悸道:“爷,刚刚……四驸马……”
林夕淡淡道:“没有四驸马了。”
端午一个哆嗦,一时没敢说话。
林夕带着他朝自家院子走,问道:“陈塘死了?”
端午愕然:“爷您怎么知道的?”
林夕又问:“什么时候死的?”
端午道:“说是进去才半日,就咬舌自尽了……消息瞒的死紧,若不是人是爷您送进去,都没人敢跟奴才说……”
林夕停了停:“回吧。”
不再说话。
林夕先前便奇怪,宣帝为什么要唱这么一出大戏,又是设宴,又是让他当面“解释”……原来陈塘一个字没说,就死了。
抄账本的书生死了,陈塘又一死,凭什么空口白牙说假账本是陈塘编的?
若连陈塘都无法定罪,如何奈何得了齐昌茂?
回头等陈塘的死捂不住了,除非巴蜀那些人突发善心,把从梁王府搜到的书信、账本什么的主动送上,否则宣帝即便怀疑齐昌茂有问题,也只能忍了,而林夕……得备上厚礼到长乐公主府赔礼道歉。
这个结果,连林夕都忍不了,何况看似随和,实则强硬的宣帝?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长乐和齐昌茂“请”进宫,直接派人去搜。
因“程序”的不合理不合法,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以和安、长乐为首的宗室,必会不满,与其等着他们事后发难,倒不如现场将他们“说服”。
可以想见,若林夕没能成功“说服”他们,没能拿出证据让齐昌茂认罪,宣帝少不得要“刚愎”一次。
“爷,”端午忧心忡忡,道:“四驸马没了,长乐公主不得恨死您了啊……”
“弱国无外交,”林夕道:“听过这句话没有?”
端午怎么可能听过,茫然道:“什么意思?”
林夕道:“意思就是,当有人想要对你不利的时候,考虑的不是你是不是人畜无害、善良可爱,而是……惹不惹的起。
“想过消停的日子,可不是自个儿消停就够了……得别人希望你消停。”
林夕说着忽然停下,端午一不留神差点一头撞上去,愕然道:“爷?”
林夕恋恋不舍看着桥头的大乌龟,道:“回吧。”
脚底下却没动。
大乌龟被太阳晒了大半天,肯定热乎乎的,那大龟壳,大小高矮纹路曲度……全都刚刚好,要是能在上面趴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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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
朝右推,把绳子从下面绕过去,继续继续,还差一点……”六皇子林琛站在乌龟背上,指挥一群人捆另一只龟:“再高点,再高点……唉,笨死你们得了!”
“六殿下。”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琛回头,愣了下后,继而笑道:“清霁是你啊。”
从乌龟背上跳下来,吩咐道:“就按我刚才说的,好好弄,要谁不仔细给磕坏了,爷饶不了你们。”
这才走到齐清霁身边,歉然道:“都是我没用,没能帮上忙。”
他前几日“刚巧”那个时间去找林夕送礼,原是受了请托,在一旁转还一二,谁知道最后……
齐清霁勉强扯了下嘴角,道:“六殿下肯援手,清霁已经感激不尽了……六殿下这是?”
“你说这个啊,”林琛笑道:“王叔喜欢这只乌龟,让搬到他院子去,我看这些人笨手笨脚的,就过来盯着点。”
齐清霁道:“这里并不偏僻,皇上时常带大臣一起过来坐坐,忽然少了一只石龟,万一皇上发怒……”
林琛摆手:“父皇哪会在乎这么点子事,让营造司回头再刻一个搬进来就好了。”
齐清霁沉默下来。
好一阵才道:“以前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我最看不得他在皇上面前撒娇的样子,我笑他蠢,笑他居然以为皇上是真的疼他,以后怎么死的都……”
“清霁,”林琛忙打断,左右看了眼,微松了口气,责道:“这种话怎好乱说?”
齐清霁笑笑:“我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林琛无奈,带着他朝空旷无人处走,道:“父皇当然是真心疼爱王叔。
“王叔生而孤苦,母族又不替他撑腰,父皇将其交给太后抚养,又幼年便封其为亲王,已然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既如此,父皇若非真心疼爱,又做戏给何人看?”
齐清霁一时愣住,忽自嘲一笑:“成日笑别人蠢,原来我才是最蠢的。”
林琛换了话题,道:“你和姑姑现在是什么情形,我听说父皇派禁军围了公主府……”
齐清霁淡淡道:“父亲下狱之后,便没了动静,家里虽有禁军把守,除不许出入外,倒一切如常……想来皇上是想等端午之后,再行处置。”
林琛默然。
齐清霁又道:“今儿不知道母亲从哪里得了消息,带了我和小妹硬闯出门……如今在太后那里哭诉,我觉得气闷,便出来走走。”
林琛道:“什么消息?”
齐清霁道:“高句丽派了使臣过来,有意为他们的王子求娶大宣贵女……母亲想让小妹嫁过去。”
林琛皱眉:“边陲小国,有什么资格求……”
齐清霁打断道:“边陲小国,也总比岭南要强些吧?”
“岭……”林琛一顿,明白过来,道:“姑姑想多了吧,你和表妹都是皇室血脉,再怎么样都不会的。”
齐清霁嘴角抽了抽:真正的皇室血脉,死在皇帝手里的还少了么?
他父亲确实没有谋反的胆量,只是贪财,只是想趁着灾荒多捞些银钱土地,这样做的人何止他一个,可他万不该将事做绝,直接逼反巴蜀。
若说巴蜀的事,不抄家杀头,不足以平民愤的话,那在京城反贼勾连,更足以让他们满门抄斩。
流放岭南,已然是宗室出面和宣帝几番交涉的结果。
他那几个庶出的兄弟,更是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