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些许迟疑,“你与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这般动摇的感情,原本敏锐的鬼舞辻无惨应当能轻易捕捉到,但他现在被这离奇的故事所迷惑,这是自己的故事,无惨本能地意识到,可与此同时……
“所以你从来就不是为了我留下的,”他的声音如冰淬,“你是为了那个所谓变鬼的秘密留下的。而现在……你还要夺走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不是唯一。”
“——什么?”
继国严胜凝滞了两秒,然后叹了口气。
“重新和我约定一次吧,我会尝试治好你,但与此同时,你要放弃整个鬼舞辻家,以及此生此世都不能堕落成鬼。”
“如果你同意,我就带你去后世。”
面对其他任何时间线的鬼舞辻无惨,继国严胜都能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死,或者活捉回鬼杀队,当作实验料材。
可唯独这一个,虚弱无比,神情病恹恹的苍白的十八岁青年,继国严胜难以下手。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人类时期的无惨的血样而来,那在那个月夜,鬼舞辻无惨顶着满面的鲜血,目光如火烧一般望向自己的时候。
继国严胜就决定把选择权交到鬼舞辻无惨手中:
留在这里,由继国严胜保护,让鬼舞辻无惨在生命的最后掌控鬼舞辻家,报复所有他怨恨的人;
抑或是放弃一切,和继国严胜去到千百年后的后世,用除了变鬼之外的方法治疗。
“你选哪一个?”
鬼舞辻无惨沉默。
半晌,继国严胜感到手心里加重的力道:
他最特别的学生,握住了继国严胜的手。
-
三日之后,一场大火席卷了半个平安京。
从显赫的鬼舞辻家开始,大火烧毁了鬼舞辻本家大半的建筑,昏迷的家主被活活烧死,而其他人也大半遇难,周遭坐落的贵族也难以幸免。
这一场天灾般的火,被记载进入史书,并在鬼舞辻族的分支产物敷一族的记录中,流传到千百年之后。
而这一些都和继国兄弟无关了。
和缘一一起,带着一位特殊的客人,继国严胜回到了鬼杀队的时空。
第一件事,自然和往常一样,先去面见产物敷耀哉。但和往常不同,这一次的无惨并未被送去地牢。
面色苍白的十八岁青年坐在产物敷耀哉对面,神情阴鸷,仔细打量产物敷耀哉许久,鬼舞辻无惨发出一声冷笑:“不过如此。”
产物敷耀哉自然没有被激怒,还没有他第一眼看见无惨时来的激动。
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产物敷耀哉沉吟片刻,然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会请忍和珠世小姐全力治疗他。”
看产物敷耀哉如此好说话,继国严胜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低声说了句“抱歉”,并被一旁的鬼舞辻无惨悄悄瞪了一眼:
为什么道歉?难道我是什么烫手山芋么!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产物敷耀哉温和地说:“鬼杀队能有今天,都是依仗您和缘一阁下的帮助,始终是我该感谢您才对。至少这位无惨,我会先封锁消息,直到治疗结束为止。”
“谢谢。”继国严胜点头。
在鬼舞辻无惨的时空里呆了四年,继国严胜的脾性也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言辞中变得更冰冷,与沉默寡言的黑死牟更加类似。
唯独要救回缘一的执念,一天比一天深重。
在富冈义勇的时空,他彻底认清了自己无法放弃缘一的本质。
就像缘一无法放弃他一样。
可惜,因为时空流速不同,在无惨的世界四年,鬼杀队的时空也不过过去了一个月。
研制药剂的进度已经基本完成,只需要一些人类无惨的血样,估计就能在几日内研发出第一批样品。如果顺利,下个月就可以研发出强效的鬼变人药剂,继国严胜不需要再去抓别的时空的无惨,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鬼的存在。
甚至继国严胜还将变鬼的药方交给了产物敷耀哉,拜托他毁掉其中部分关键的药材,并将这张药方永远封存。
至于人类无惨的安置,暂时交给了日柱和黑死牟。
黑死牟大概会过于善待尊重无惨,但继国严胜相信日柱缘一会想办法的。
虽然并非自己本意,但现在的蝶屋中,足足有三个不同时空的无惨存在。
继国严胜去旁观过一次“三个无惨面对面交流会”,又名“到底谁过得最烂之我骂我自己大会”,去了一次,就不得不敬佩能够日夜陪伴几个无惨的黑死牟。
不愧是忍耐了无惨四百年的狠人。
可见日柱缘一对黑死牟留下的心理阴影之深重。
-
一个月后。
蝴蝶忍敲了敲门,“严胜阁下?”
“请进。”
虫柱抱着一个小木箱,动作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看着屋内正襟危坐的两个鬼,不由得笑了笑。
“这一批药剂已经经过了测试,并且我给童磨之类的上弦都注射了……结果都很好。”蝴蝶忍在两鬼面前坐下,轻轻放下箱子,“以及昨日,黑死牟大人也注射了。”
“——全部,都成功了。”
听着蝴蝶忍的话,继国严胜的眼神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被打开的箱子,里面放置的两小瓶药水,抿了抿嘴唇。
忽然,他握住弟弟的手,和缘一一起,深深地俯下身去:“谢谢。”
蝴蝶忍脸上闪过惊愕,她连忙撑起两鬼,“严胜阁下!”
“你们为我和缘一所做的,非一句感谢能概括的。”再次坐正,继国严胜声音诚恳,“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和缘一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面对继国严胜这生平罕见的庄重姿态,即使是蝴蝶忍,都不由得紧张得耳根泛红。她笑了笑,“我们和主公大人一样,一定要算下来,您和缘一大人才帮助了我们更多……单单是炼狱阁下的性命,就让我们觉得还不清了。”
“——这两瓶药水,就算是我们一点微薄的谢礼吧。”
拿出箱子里的药剂,蝴蝶忍小心地捧了起来。
看着虫柱柔软却遍布薄茧的手心,继国严胜陷入微微的沉默。
他看了弟弟一眼,却意料之外地看到缘一温和的眼神。
继国严胜一怔,然后笑了。
“缘一。”
他拿过一支药剂递给弟弟,然后自己拿起一支。
“我不会再想成为你了。”继国严胜看着继国缘一,生平第一次,露出柔软的,和煦的,没有阴霾,也毫无算计、憎恨和嫉妒的温柔的表情。
他打开药剂,扎进了自己的皮肤。
“这一次,”继国严胜说:“换我在前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