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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腹部咬牙往后退,“又是幻觉,又是幻觉……”
抬手狠狠一掐自己,剧烈疼痛传来,黎恪额头渗出冷汗,死死地瞪那人:“你不是他。”
姜遗光没有说话,冷漠地看他一眼,走近前,再度落下一刀。
“假的?恐怕只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姜遗光歪歪头,看着倒地流血的黎恪,“你实在太自以为是,我不喜欢你非拉着我做的事,所有的,我都不喜欢。”
“滚开!”黎恪推开他。
姜遗光被他推倒在地,不解地抬起头来。
少年的身影又变成了蕙娘。
蕙娘抱着乔儿,母子俩都在落泪,蕙娘委屈道:“夫君,你为什么推我?”
“乔儿都被你弄哭了。”蕙娘是个性情温顺的女子,即便被这么无礼对待,也只敢小声抱怨。
“假的!都是假的!”
蕙娘哭道:“什么假的?夫君,你不认我了吗?”
她扑进黎恪的怀里哭起来,怀中稚儿亦大哭不止,小孩儿总是这样,只能用哭来表达自己的委屈。
黎恪嘴唇哆嗦得厉害,僵成了一根木头,若按以往,他早就揽住蕙娘安慰了,可现在……
“夫君?”扑进他怀里的蕙娘疑惑发问,下一瞬,话语凄婉又绝望,“乔儿没了……乔儿没了!”
黎恪浑身剧震。
终是遏制不住思念,低下头去看她,怀里的女子也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从皮肤细小毛孔中渗出涌动的蚂蚁的脸。
黎恪吓得立马推开蕙娘,她毫无反抗地被软软推倒在地,口里好似泄出一大股黑水般往外汹涌地流淌蚂蚁,一层皮囊干瘪下去。
“蕙娘……乔儿……”
“善多……”
黎恪几乎要疯了,他分不清是真是假,他现在又到底在什么地方。
再这样下去,他简直要怀疑起自己来。
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全都为虚假,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也是真的吗?
……
真正的姜遗光还在树下。
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认真地画画。
他并不会画画,只是照着自己印象中看到的东西把线勾上去而已,树枝下,一座座城池重新成形。
他毁了画,这才是一切崩坏的开始。
不断有人来叫他,有要杀他的,要救他的,谁都有,真的也有,假的也有。他的祖父、父亲母亲,夫子师娘等人都出现了,痛心劝慰他、伤感落泪的、嫌他是祸害的……
他只一概不理,心无旁骛地画着地面的画。
身后疾风袭来,姜遗光闪身躲开,九公子扑了个空,和他对过几招后,被他按倒在榕树干上,消失不见。
可画出的画再度被踩坏了许多。
又该重画。
第185章
在此前,他的画已经被毁了几十次。
姜遗光心里有些猜测。
进入大殿后,他只看到一片黑暗,根据兰姑的指引抽走画后,兰姑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不知是被鬼附身,还是因为他陷入了幻境中。
在此前,他也好,其他人也好,从未有人陷入过幻境。画被毁后,他就突然间看到了许多奇怪幻觉。
姜遗光猜测这或许和画被毁有关,便想试着修补,可每回他画到一半,便会有幻觉化成的人出来捣乱,让他再画不成。
这反而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遍又一遍画。
一遍又一遍被踩毁。
换做寻常人早就气得撂挑子了,可他却没有丝毫不耐烦,依旧继续画着,画得一次比一次快。
高大的城池,一座比一座小,往远处延伸,那些密密麻麻的飞禽走兽和更加细小的人们,好似撒下的一大把芝麻,密布在城池中。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一应俱全。
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画着画着,每一幅新的画都比上幅画更加偏离原来一点。
姜遗光是趴在地上画画的,先从里圈画起,填完了里圈后再往外圈画去,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伸长手往外够,以至于越往外画,外圈的城池、草木、和其他活物就被画得更小一些,也更潦草几分。
而每当画被踩去一次,姜遗光脑海里对画的印象就会更模糊一分,只会记得自己上一次画下城池图的情景——似乎本来就是潦草的。
画着画着,他想起来,既然他现在成了执笔作画的人,为什么不能把画改一改?
而后,他画的画,便再也不像原来的画卷。
人和那些禽兽们比起来实在小得可怜,他必须用最细的枝去描,飞快画着一个个人脸。
画着画着,他的手一顿,原来是画到了他们自己。
即便那几张脸实在很小很小,他也认得出来,这是他们刚入镜的时候,正被那群牲畜野兽折磨。
他画到兰姑和另一个陌生的女子被一只猪剥皮,退去了衣服后,尖尖的刀从脊背上划过,划出一道长口子。
在剥皮的摊位边,还吊着不少小兽的毛皮。
而在他画过的景象中,黎三娘被残忍地咬断了腿。
如果这画真能改变人……
姜遗光脑子里涌现出新的念头。
他们一开始以人的身份出现在各虫统治下的国度中,才吃尽了苦头。如果他们都变成了兽,进来会不会更好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如野火燎原般无法停歇,近乎成了偏执的执念。
想到这儿,姜遗光擦去了自己画下的部分。
他把画改了。
握着削骨刀的猪提起其他的人,兰姑重新放在笼子里。
咬断黎三娘双腿的那只兽没有咬住她,扑了个空……
至于黎恪和九公子,原模原样不变。
画到他自己的时候,姜遗光再度停下了。
十五城的狼群中,突兀地出现一片空白。
他该把自己改成人吗?
姜遗光难得地迟疑了。
他笔下画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还没画完,下一瞬,那群狼已经扑上去,咬住了人形的腿狠狠撕扯。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腿一阵剧烈疼痛,无法走动,掀开裤腿一看,两条腿的膝盖以下彻底断开,随着狼群撕咬向那人形的上半身,他身上同样的位置传来了剧痛。
姜遗光伸手,又把那浅浅一层的人形改成了幼狼。
剧痛消失了。
他如果进来时是人形,下场只会更糟糕。
很快,从身后传来嘶吼,方才死在他手下的一个入镜人嚷嚷着冲来,要找他算账,凌乱步伐下,未完成的画再次被踩毁。
姜遗光不得不再次重画。
与此同时,其他入镜人眼前的幻境再度变化。
姜遗光重新画了多少次,他们就经历了多少次幻境。
一切都好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