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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数着数,现在时间快到了,忙平复呼吸,再深吸口气狠狠憋住。
果然……
转瞬间,她又沉入了深不见光的水底。痛苦的窒息和挤压感卷土重来,闷得差点挤吐血。
姜遗光浮在她身侧,脸色发白,她向下一瞄,他手里还拿着石像。
游鱼、沉船、咕噜噜接连不断的气泡,围着沉船安详微笑行走的尸体。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一无所获。
下一轮时间只会更长,水下更难熬。但同样的,水上他们的时间会更多。
陈鹿久抱着这个信念苦苦咬牙坚持。
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苦熬到近乎晕厥,好不容易再次出现在甲板上后,她跳起来就反手狠狠打自己一耳光,用力掐了掐人中和虎口,头也不回地拼命向楼上跑去。
每一次变化,他们都会被送到最初出现地方。这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要是他们的位置不会变,先前到哪儿,变化后还出现在哪儿就好了。
陈鹿久不禁憧憬起来……
当她清醒后发现自己就站在巡抚房间门外,她就可以直接推开门,进去搜搜有没有石像。
如果巡抚房里没有,她也可以马上出来对姜遗光大喊传消息。这时对方肯定早就查完船舱里的库房了。两个地方总有一个藏着石像,要是还没有,就可以听一下那些人的谈话,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消息。
等他们拿到石像,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她也是度过了第十重死劫的入镜人。姜遗光已经十五次了吧?他都可以,自己未必不行。
如果她过了十重……
不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
陈鹿久猛地回神,不知怎么回事,她越来越容易出神了,定是船上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她。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匆匆跑在二楼走廊上,瞥见了姜遗光跳入进船舱门的背影。
这回走廊上几个婢女微微乱了起来,捂着嘴议论什么,神情惊恐,眼睛不住四处打转。
陈鹿久没来得及听,直接冲进了上一次推开但没来得及搜查的房门,转了一圈,没看见,这间屋子有人住过的痕迹,瞧着也是个男人,但不确定是不是巡抚。她翻动没几下,时间又要到了。
没奈何,陈鹿久只能再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下一次到来。
忍一忍……再忍一忍……
只要再等到下一次,时间再长一点,就可以了……
下一次,船上更乱了。
那些人惊慌地来来去去,在甲板上说话的人都来到了二楼,满脸戒备。
被发现了?
也是,她把房间翻乱了,这些人恐怕以为遭贼了吧?或者以为见鬼了?
又一次冲进房间。
房里还有人,她没在意,当着这人的面东翻西找,桌椅翻飞,床帐抽屉通通掀开。那婢女尖叫着跑出去,没多久,一群人恐慌地来到门前,心惊胆颤地往里看。
陈鹿久浑不在意,满心满眼都是石像。可这个房间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石像……石像在哪里?!
石像到底在哪儿?!
“石像在哪里?!”
无人听见混在人群惊叫中崩溃绝望的嘶吼。就连发出叫喊的本人也很清楚,她不会被“人”听见的。
也许在石像找到前,她就会被淹死,或者在水下水上的一次次更换中肺腑破碎死去。
她甚至没有留意到另一个同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
……
“……石像……在哪里?”陈鹿久脸色惨白软倒在地,两眼无神,嘶哑地喃喃低语。
这是……第几次了?
水下、水上、又水下、又是水上……
周而复始感受着被水挤压、窒息的痛苦,马上又被抛到水上,却不是休息,而是更痛苦的折磨。她感觉自己像在被五马分尸,但却不是一下就失去知觉,而是那五匹马拖行一阵后马上调头,等她回神后再分头拉扯,一次又一次……还不如给个痛快的!
恍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
好像……是姜遗光在说什么话?
她用力睁大眼睛想听清楚,可她眼前金光直冒,眩晕一片,根本看不清那张脸。耳畔不断响起巨大的轰鸣,已经……什么也听不清了。
“你要说……什么?……你……你找到了吧?”陈鹿久死死抓着姜遗光的手,口齿不清地用力叫道,她以为自己用尽了全力喊出来,可那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姜遗光拉下她的手,反扣在对方耳朵上,捂住耳朵后才凑到她耳边平静道:“不必再找了,只有一个石像。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陈鹿久却只是直愣愣又执拗地看着他,反复念叨一个词:“石像……石像……”
她瞳仁渐渐涣散,呆滞混浊,后者拉下她的手,陈鹿久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手脚乱挥,小船被带得一晃一晃险些要翻过去。姜遗光随手把她的手拨到船边,她就猛地抓住船缘,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肯再放。
姜遗光不再管她,摇着船桨飞快向岸边划去。
不一会儿,陈鹿久好像听到了什么,猛然深吸一口气,屏足呼吸。紧接着,她脸色从本就苍白发青变得更铁青,表情痛苦,就像又陷入了窒息和黑暗潮水的挤压中。
二人周围,黄河浩荡,江水混浊翻涌不休。水中依稀可见数道上下飘摇的行走身影,长发在头顶漂成一团。
更远处,影影绰绰一道身影,看不清是人还是鱼。
两人并非在水底沉船、或是四十年前的大船之中……
两人仍坐在早先开来的小船上,从未离开过!
身后远去的其他几条船上躺着两个人,正是死在水下的温若虚与何郁。他们早已气绝身亡。
裘月痕和苏芩不在其中,姜遗光也不知她们去了什么地方。小船少了一条,他猜测这两人可能乘船去了别的地方,但不知是否遭遇不测。
就算这两人回来,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原来的人了。
甄明薛也不在。
围小船一周的行尸中,有一个从服色上看很眼熟,正像他的身形。
“是幻觉。我们没有再潜入水,一切都是幻觉。”姜遗光边划船边说,“你若意识不到这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陈鹿久听不见。
她耳朵边只有到水底连串的咕噜噜水泡声,以及自己身体里如河水一样流淌的血液的声音,震耳欲聋。
姜遗光静静地注视她,并掐指算着下一次“真假变化”时间的到来。
按照幻觉中的规律,“当下”和“四十年前”交替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再下一次,那几乎是人的极限了。
若陈鹿久还不能清醒,只会慢慢“溺死”于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