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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会在小村子安心嫁人生子,顶多是个厉害的农妇。
她万万没想到,宋珏竟也和徐福有关。
再一想,宋珏如此,其他入镜人呢?又有多少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安排好的?
他想要阴阳二界融合,想来需要借助山海镜之力。他会怎么做?皇帝能看出徐福对姜遗光态度不一般,但也只是比其他人好些。
“原来如此,果真和你有关。”算是解了姜遗光心中另一个疑惑。
“想必先帝和家母的计划也瞒不过你,先帝曾说起我的身世……”
在先帝口中,“宋钰”和“姜怀尧”本不叫这名字,二人出生入死时,近卫门用他们的样貌和这两个名字在柳平城生活。待姜遗光出生后,他的生父生母才真正来到柳平城,替换那两个近卫。
一重重消息封锁,先帝想瞒住的正是徐福,但以他的能耐,恐怕没能瞒多久。
当年收养他的仵作莫名变成怪物,死在他手中,他也因此下狱。而后,他在牢里得到一面山海镜,成了入镜人。
了解多了,他自然明白,仵作变成怪物正是因为那面不该出现在他家中的山海镜。他起初以为是皇家所为,因他所有追查的结果都指向那位九五至尊。
可在亲自和先帝谈过后,他就断定,幕后指使另有其人。
“裴远鸿,我还记得这个人。他自认为忠君,可他所奉命令,未必真来自先帝。”
当他知道山海镜的规则后,便觉得诧异。既然入镜人可以用山海镜捉鬼,为什么裴远鸿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他?
“若没有猜错,他也是受了你的命令,只是他自己以为奉先帝之命罢了。像他那种忠心之人,能得圣上青睐,就是把命搭上也甘愿。”
姜遗光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不一般,何以让他们如此惦记。他的出生,又究竟掺杂了多少计策和阴谋?
徐福很认真地想了想:“你的母亲我还记得,你说的什么姓裴的……实在对不住,年纪大了不记事,我忘了。”
女帝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竟然忘了?”。
话到嘴边咽回去,但徐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徐福叹笑道,这世上每一天都在发生惨案,让这些案子中的几个人和其他人发生关联,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哪里还值得费心去记?
活了那么久,要是见过的听过的桩桩件件都要放在心上,岂不是太累了?
“你们瞒着我那件事,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小孩子家家的,还要同我玩这些心眼,哪里瞒的过去?”徐福叹气。
世上那么多人,聪明的,蠢笨的,来来去去见得多了,再怎么高明的计谋,也不稀罕了。
“你母亲的确聪慧,知道自己过不了十八重,必死无疑,她便想通过生下你来换取我的庇护。”徐福将手拢进袖子,“她想错了,生死有命,我又不是什么阎罗王,如何保住一个注定该死的人?”
姜遗光:“……是么?果然如此。”
徐福:“倒不必这么丧眉搭眼的,不全是算计。她如果不选择生下你,还能多活几年。正是因为她走了这条路才早亡。”
“我后来见过她,起初固然有算计,但你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未必没有真心。”
皇帝有些惊讶,徐福仿佛是在安慰姜遗光?
真是个怪人。
话说回来,姜遗光需要安慰吗?他真在乎生身母亲?
分明无心无情,为何看着又似乎是在意的样子?
三人忽的沉默下来。
不知各自在想什么,只静静往前走,仿佛走的是同一条路。
又踏入间暗室,整齐罗列一排排人高的灰铜像,还要颤动,徐福踏进后俱垂下首扭过头一动不动。
皇帝见多了怪事都不觉奇怪了,只要自己不出事就好。姜遗光更是目不斜视。
徐福走近铜像群前,吹起铜哨,哔哔呜呜的刺耳声,像歌谣,像军号。两边死铜像似摩西分海般自发往两边僵直退开,露出中间一条往下地道。
徐福示意姜遗光点起一盏灯,后者照做,却见两壁灯火自外向里次第亮起,照亮不知尽头的深处。
往下走,仿佛是一条坦途。
“前辈,黄泉扶木下,还有更深处么?”姜遗光问,“下边是什么?”
徐福:“这便走累了?”
姜遗光:“不,我想知道前辈让我下来是为了什么?”
徐福:“到下面看看,你就知道了。”
他走在前面,另两人对视一眼,跟着一步步踏下去。
第612章
黄泉之下,是什么?
道家以为,人死后魂归九泉,即至地底最深处,黄泉则是九泉之中最上一层泉水,是普通人死后的归处。
除却黄泉,还有酆泉、衙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民间还有说法,九泉又称九狱,便是将地狱分九重,审判人生前善恶功过,分往不同泉狱受刑。
当年修建地下宫时,便按九泉划分九层,一层有丈把深,其中阶梯倒不是一路直通往下的,而是呈“之”字形迂回。要走好几个“之”字,才能见到下一层大门。一层层往下走,走遍九泉,才到得地底最深处。
每走一步,周遭森冷阴寒愈甚。一片闷沉死寂,三人的脚步声都被这片如渊寂默争相吞没下去。
长明灯火幽幽不灭,皇帝却觉不出丝毫温暖,冻得浑身发颤,呵出一口气都能化成霜似的。
她不禁想,当年秦始皇修建时,那些民工是如何经受住的?他们不害怕吗?不冷吗?
她都冷得快僵了。
皇帝低头看自己手背,指甲盖儿红润,手背温软,再摸自己身上,仍能探出暖意,并不像冻僵的样子。她在帐篷里穿上的衣服不少,姜遗光也脱了件外袍给她,一路走来她身上都冒汗了。
……可她就是觉得冷。
徐福和姜遗光倒什么事也没有。皇帝心想,恐怕这冷意也是对着人魂魄的,莫非又是传说中的阴风?不吹人□□,只将人三魂七魄吹得冰寒。就像将军和她提到过的鲛人油那样,不烧人肉身一丁点,却能将魂魄灼烧殆尽。
“……前辈。”她实在要受不了了,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发抖,问,“我们……还要,走多久?”起初她还能计数,如今实在太冷,脑子也跟着发僵,记不清了。
走在最前的徐福回头看她一眼,平平淡淡的,既不像关切,也不像嫌她烦,是一种如渊般的平静无波:“女娃娃,你要是承受不住,就别跟来了,在上面等着。”
姜遗光也道:“陛下,不必勉强,我同他前去就好。”
皇帝原要冻得受不了了,见状咬咬牙,对姜遗光说:“劳烦姜卿,把赵姑娘的镜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