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又美和南笙相处得其乐融融。
南笙每天总要过问工作上的事情,有需要的时候,会在病床上支个小书桌,本来是吃饭用的,摆上电脑,霹雳巴拉地打着,惹得一旁的张姐羡慕不已。
或者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会儿书。
日子就这么静静地过去了。
只要顺利地促排、取卵、移植,就阿弥陀佛了。
南笙不忙的时候,张又美会乌拉乌拉地说个不停,从农村的一日三餐,到地里的庄稼苗,左邻右舍,她养的鸡鸭猪,还有各种各样的花......
这天,刚吃过早饭,张又美突然恶心、咳嗽起来。
南笙慌忙喊来医生护士。
护士小姐姐麻利的量血压测体温,各项检查做了一堆,忙活了半天,张又美依然胃里难受得紧,眼泪都被咳嗽出来了。
上吐下泻。
半个小时往厕所跑了两次。
大事不妙。
张又美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可咋办,万一把孩子给拉出来,流产了,这么多天白受罪了,钱也打水漂了,老天爷,你怎么这么坑人呢?”
张又美近乎哭腔的呜咽着。
“别担心,医生还没下诊断呢。”
“我这肠胃都在翻江倒海,这孩子那么大一点,哪能禁得住这么翻腾,这下完了,我家老头子该急得跳楼了,对了,南笙,刚才打电话,你没说孩子没了吧,我怕他在路上受不住。”
“没有,我只说医生让他过来看看,他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到。有我在,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南笙细心地安慰着,也捏了一把汗。
“没关系,刚才做B超显示孩子还在,挺好的,连胎心胎芽都能看见,可喜可贺。”医生唐平拿着B超单若无其事地说着。
真真是急病慢先生。
“唐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孩子还在吗?还有什么胎心胎芽?”张又美焦急着,半信半疑。
“对,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科学吧,这可是你刚做的检查结果。”
南笙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朝张姐做出一个OK的微笑。
众人如释重负。
“哎呀,我的老娘呀,可吓死我了,刚才我的魂都没了。”
“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胃里不舒服?”唐平按了按张又美的腹部。
“哎呦,就是这里。我不记得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医院的饭菜,你们早就嘱咐不能乱吃外面的东西,我记得可准了。”张又美努力回忆着,却无丝毫头绪。
“多喝些温水吧,大姐,我再给你开点中成药,以后吃东西可得注意。”唐平温柔地安慰着,像哄孩子似的。
“小唐啊,能不能不吃药呢,我听说吃药对肚里的孩子不好。”张又美和这里的医生护士熟络得很,大家也都亲切地喊她大姐。
“西药是不行的,我给你开点中成药,不吃也行,多泡泡脚,喝点温水,清淡饮食。”
“好的,好的。哎,对了,刚才你说胎心胎芽,是不是我的孩子在肚里稳当了?”
“前进了一大步,革命尚未成功,大姐继续努力。”说着,做出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张又美瞬间喜笑颜开,刚才的不适都烟消云淡。
她要打电话和老公分享这个消息。
电话那段的喜悦早就溢出屏幕,齐大壮又惊又喜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
哭过了,笑过了,张又美开始细细回想她的早餐。
“我们两个吃的是一样的。你怎么没事呢?”
“你是不是后来又喝了一瓶奶?”
“是呀,喝奶对身体不是挺好的吗?你也喝呀。”
南笙警觉地从柜子里拿出那箱牛奶,仔细地看了看标签。
“过期了。”
“不会吧,这是我在医院对面胡同里小卖部买的,老板说要的话给我便宜点,我一看比医院超市的便宜五块钱,就买回来的。”张又美愤恨不已,“真是,过期了,怎么不给我说呀。我们村小卖部从不这样,就算是快过期了,都会挂个标识,也会提醒买家的。真是无良商贩,我找他去?”
“别急,你是啥时候买的?”
“四五天了吧。昨天晚上刚打开。”
“那你投诉也没用,卖给你的时候没过期呀。贪小利吃大亏,尤其是这个关键时候,以后长点教训吧。”
“我这教训也够大的。本来想省钱,这段时间保胎,花钱如流水,结果钱不但没省,反而多做了检查,投进去好几百,哎,都怪我,昨天我没喝完,想着扔了浪费,今早上喝了。”
“牛奶打开要尽快喝完,不能隔夜,知道吗?”南笙柔声地安慰着,“孩子没事就好,吃一堑长一智。”
良久,南笙轻轻地问道“张姐,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
“你说,咱俩都生死与共了,我和你计较个啥。”
“姐,如果,我说如果,万一你这中途出个变故,该咋办?”
张又美略一沉吟,良久,缓缓道:“不瞒你说,刚才我手脚冰凉,冷汗都冒出来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想着这次完了,完了,该打道回府了。”
”这试管吧,咱也试过了,不成又能咋地。难受,那是肯定难受呀。对吧?”
张姐打开了话茬,声音有些哽咽:“可这日子总得往前过吧,还有父母,还有老公,总得想开点。以前,我那孩子走的时候,七岁零八个月,车祸,说没就没了......”
“听说撵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大壮他们不敢让我看,后来夜里做梦,总梦见孩子浑身是血,我这心呀,就好比用那刀一点一点地往下割,下十八层地狱也就这样了。”
“我想死,一了百了,可还有个八十多的老母亲呢。”
“她生了我,我总得给她养老送终吧,更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